嬴成蟜上下打量领舞女郎。

白到反光的冰肌雪肤,欲语还休的拉丝眼神,只有重点被挡住的旁白,不舍地道:“罢了,凰儿不喜欢这些。”

老司机嬴成蟜向来只在意车的外观、内饰、自动驾驶功能如何。

对于车的类型并不苛刻,公交车、私家车都能开的飞起。

但他一向秉承公交车就是公交车,私家车就是私家车,公车不能私用。

[凰儿?哦……就是那个楚女吧!]燕太子丹恍然,不露痕迹地瞄了白马一眼,端起酒樽滋溜滋溜喝酒。

人在尴尬的时候就会显得很忙。

长安君打白马一事在民间几无传闻,在秦国上层人尽皆知。

七八天前,这件事在贵族间广为流传。

茶余饭后、私下宴饮、路上偶遇,不聊长安君、白马就是落伍。

诟病长安君,为白马抱不平者有之,多是老秦贵族。

欣赏长安君,为白马抱不平者有之,多是怀春少女。

活动在深宫中、知人不多的芈凰,也随着两位秦国顶尖公子的争风吃醋而名声大噪。

不少人都想一见其貌,看看能让长安君垂青钟情的楚女有多美。

燕太子丹尴尬,作为两位主人公之一的白马倒是神色如常,不见恼意。

这位白家大公子第八次松衣襟,苦笑着摆着另一只手:

“事涉芈凰女郎,那便罢了。”

摇摆的手指头顶:“这痂都没掉呢,我可不想再被君侯打一顿,新伤盖旧伤。”

指头顶的手手背向外,对着铜管舞团向外摆动两下。

七女不分领舞伴舞,羞涩、妩媚、热烈……刹那间尽转换为谦卑。

她们一同俯身,行礼,拾衣。

嬴成蟜眼睛一直放在这支女团身上。

他看到七女动作整齐、表情如一。

他看到领舞女郎捡拾衣衫时尽显大方,高山流水任人参观,只有眉宇间天然带着的那一点羞涩还有几分方才模样。

女团告退,领舞女郎裸身外行。

少年目光无意识地追逐着那两条比例夸张的大长腿,想着这双能勾住铜管能做出各种高难度动作的美腿若是缠在自己脖子上,八成来不及挣扎就又穿越了。

若是还能穿越的话。

心神微微一凛,心底那微乎其微的旖旎、欲望、遗憾化了个干净。

他只想着公车不能私用,此时才想到美色也是一件致命武器。

[过完年你才十三,你着什么急啊!]公子成蟜小声嘀咕:“色字头上一把刀,日前日后都当心。”

爱美人,好美色,是人类特性。

有能力将之付诸实践的,是贵族。

贵族之间交换、相送一个美人,男子堂而皇之带回家中,都是极为常见的一件事。

很少有妻子会在意这个,除非特别特别善妒。

不是妻子,那就更没理由了。

嬴成蟜没有娶妻,芈凰不是嬴成蟜的妻子。嬴成蟜收美人,不管从情、理、法哪方面考量,都不必在意芈凰想法。

但嬴成蟜偏偏以此为借口说了,宾客们便也都信了。

长安君冲冠一怒为红颜,连白家大公子白马都打了,还有什么不信的呢?如此惧内,放在他人身上,此刻定是要被调侃的。

没有人调侃嬴成蟜。

一是不敢。

他们今天是被白马请来,能在嬴成蟜面前有个坐。过了这一天,出了这个门,他们中大多数连和嬴成蟜打招呼的资格都没有,他们没胆子调侃一位秦国君侯。

二是不敢。

不敢误了公子白马大事。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长安君把玩着手中铜樽,盯着上面张着大嘴的饕餮兽首看。

《神异经·西荒经》记载:【饕餮,兽名。身如牛,人面,目在腋下,食人。】

食人。

嬴成蟜大拇指用力按在饕餮之口,起身举樽:“诸君!尽兴否?”

四下传来附和声,人人皆说尽兴矣。

“本君要和白兄再商议些私事,敬诸君一樽酒,请诸君行个方便!”嬴成蟜倒抓着铭刻饕餮头颅的酒樽,一饮而尽。

白马咽了口唾沫,第九次松衣襟。

他感到事态已经脱离掌控,他没想过要和嬴成蟜私下议事。

一声稍微有些重的咳嗽声传来,吸引白马注意。

白马循声望去,燕太子丹微微颔首。白马眉头轻皱,抬眼皮,扫视了一眼全场。

满堂宾客的眼神都落在长安君身上,余光则都在观察他这位白家大公子。

白马略作沉吟,抓取酒樽,倒持酒樽,一饮而尽。

满堂宾客纷纷举樽,恭维着长安君,喝下了今日宴会的最后一樽酒。

他们先和此间主人白马作别,然后又和右列第一人长安君作别,最后则和春平侯走后的左列第一人燕太子丹作别。

有序退场。

不消片刻,热热闹闹的宴室就只剩下了三人——嬴成蟜、白马、燕丹。

青铜冰鉴渗出缕缕白雾,掩住了廊下铜雀衔环更漏的声响。

宴室难闻落针音,可闻吞咽口水音。

“白兄。”长安君打破并不完全的静寂,笑的很玩味:“春平侯的伤应该痊愈了吧?不妨一起啊?”

白马有些无措,但很快就镇定下来。

既然已经知道公子成蟜不是一个只知道讲道理的子,知道先前做的那些小动作都被公子成蟜看在眼中,局面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了。

王室换了好几宗,白家始终是白家。

白马用力一扯,衣襟破裂,再也不能勒他了。

“君侯所言甚是。”他笑着,举止从容,神态自然:“来人,请春平侯。”

不多时,酒宴中道离席的春平侯赵谊重归酒宴。

这一次,这位赵国前太子面色泛白,眼底发黑,龙行虚步,毫无醉意。

不看面貌,只看身姿,与之前判若两人。

二次登场的春平侯还带着道具,一个大鼎。

四个侍者相抬,比盛着侍者人头的大鼎还大的大鼎。

嬴成蟜看着那个大鼎,心中泛起不祥预感。

[这次老子可说的是喜欢!]少年指着又被放到其身前的大鼎,开玩笑似的道:“这鼎里,该不会是方才那个领舞的女郎吧?”

燕太子丹自左列次席哈哈笑着行至右列首席。

站在大鼎旁边,嬴成蟜身前,低头去掀鼎盖:

“虽不中,亦不远矣。”

鼎太大,鼎盖太沉,专心开鼎的燕太子丹用上了双手。

他没有注意到,长安君的脸色一下子就变的很差。

鼎盖打开,嬴成蟜视线下落。

是一双腿。

一双美腿。

一双折迭交错美腿。

一双泛着光,刚刚还在铜管上缠绕,做着各种高难度动作的折迭交错美腿。

[老子这次明明说的是喜欢……你们他妈的是畜生嘛!]少年低着头,女郎新火借着侍者旧焰、千里马余烬向上猛蹿!

说不喜杀人,说喜也杀人,无论如何都要杀人是吗?“燕兄,本君记得,本君说的是喜欢吧?”少年声音很轻,他怕稍一用力就会吐出火来。

燕太子丹恍若未觉,一脸自得地道:“君侯喜二物。

“一是此女的腿,二是此女。

“若君侯能带回美人,腿与美人兼得,那是最好。

“无奈芈凰女郎不喜,而君侯又不想惹芈凰女郎不喜,无法带回美人。吾等只得退而求其次,只送美人之腿。

“芈凰女郎会因君侯带回一美人而生气,总不会因为带回一双美人玉腿而生气吧?

“啊?

“啊!”

话语方尽,燕太子丹痛叫一声,被打倒在地。

全力打出一记右勾拳的嬴成蟜缓步上前,甩着右拳,面无表情地跨坐到一脸懵逼的燕太子丹身上。

“她不生气。”嬴成蟜左手摆正燕太子丹的脸,咬紧牙关,奋力一拳:“本君生气。”

他左右抡拳,在赵谊、白马作出反应之前打到燕太子丹口鼻溢血。

少年双目血红,面目狰狞,口张极大,如同那只食人的饕餮:“彼其母之!“本君说喜欢!你这燕鸟听不到吗?听不到吗!

“你敢杀了她!

“本君就杀了你!”

装腿大鼎中的腿抽搐了一下,盛头大鼎中的头合上了眼皮,白家庖厨里被剥了皮肢解成块的千里马散发着腥膻之气。

经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