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箭!”

“快放箭!!”

望着城池外,五排为一组的反贼士卒,手持盾牌靠近,城道内的将士不断喊道,手中的箭矢,纷纷射城外向反贼。

然而反贼五排为一组,不仅有甲衣,还有盾牌,一眼看去,宛如一道人海缓缓靠近,箭矢杀伤力并不大。

看着一辆辆云梯、临车从城外缓缓靠向城池,城道内的将士连忙把准备好的笔直巨木放下来,由城道内驾出去,顶在一辆辆云梯、临车前,不让贼靠将其推到城池前。

忽然一块巨石,随着平原中的一辆投石机上甩来,由半空抛落在一个高台下,巨石撞击高台木梁断裂,在高台上的一名名守城将士,三人滚落,连忙抓住其他木头,两人则是直接掉在城道内,在地上痛苦的呻吟。

“准备!”

一个将士站在城门上,随着一根根铁钩从左右两旁伸下去,将士看着城下的冲车,神情满是紧绷。

铁钩必须要将冲车的撞木勾起来,而由于从车都有防备箭矢的屋顶,整个过程出现的机会,只有一两息。

作为指挥的人,这名将士必须要神情紧绷,观察出冲车内的反贼撞击节奏,只有这样才能准确的勾住冲车。

然而将士方才抬起手,话音落下,一枚箭矢就在城下射来,将士毫无防备,面部直接中箭,瞬间血淋淋的鲜血不断由箭矢流落。

将士睁着眼睛,再也没有机会说出其他声音,缓缓瘫软在城墙上,从城墙滑落。

周围的守城将士看到被射杀的将士,看着城墙沾着滑落的血迹,脸色全都满是苍白。

“我来!”

一名将士知道伸头出去会死,但还是毫不犹豫的站出来,上前站在方才那名将士的位置。

作为守城将士,晋阳守军,有些事,终有人要站出来去做。

“准备!”

将士不过二十出头,在伸头看向城门外时,脸上满是紧张,但他的眼神已经无暇顾及其他地方,目光只能死死的看着城下冲车。

城道内。

一名名守城将士神情满是紧绷着,手里死死攥着绳索,看着年轻将士,都在等着他开口。

但下一刻,所有人就看到,一枚箭矢从年轻将士的脸颊飞过,惨叫一声后,年轻将士捂着血淋淋的脸,痛苦的喊着。

望着年轻将士捂着脸,那血淋淋的双手,所有人都心头一紧,谁都知道,这年轻将士已经是捡回一条命,下一个的运气,恐怕还没他这么好。

“我来……”

城外反贼大军的擂鼓,依旧在不断奏响,一块块巨石不断投射飞过城头,望着城道左右,箭矢来往不绝,在所有人都惶恐不安之际,一名中年将士,选择站出来。

都是鹰扬府的将士,彼此都认识,四周的守城将士都知道,这中年将士,上有父母,下有妻儿。

“我来!”

一个更为年长的老卒看不下去,率先上前,决定为那名中年将士,为其他伍卒,为城中百姓,去伸这个头。

“我来吧!”

年长老卒听到一个声音,察觉到一只手放在自己的肩膀上,老脸顿时露出怒容,转头正准备训斥这个不自量力的伍卒,然而当看清来人后,脸色瞬间一震。

“校尉!”

老卒看着伏子厚,他怎会不认识这个晋阳东城的校尉,昔日去到自己家里,给钱给他买辆,给他讨回田耕、户供之人。

“校尉!”

“校尉!”

四周其他守城将士,也全都惊呆在原地,看到伏子厚要亲自伸头出去,纷纷阻拦。

“我去!”

“校尉!让我去!”

“我不怕死!我来!!”

一名名鹰扬府的将士,全都争吵着要自己去,这些时日这年轻校尉为他们做的事情,他们都看在眼里,谁都知道伸出头会有多危险,谁都不想去伸这个头,但若是为伏子厚,他们都愿意。

在他们眼里,他们可以死,但校尉不行!“校尉,你还要保护晋阳东城百姓!不能去!”

老卒拉着伏子厚,开口劝道,说什么都不让伏子厚去伸出头,做那个观望的人。

“我伏子厚连这个头都不敢伸,连你们冒的险都不敢去替,还谈什么保护百姓!我是东城校尉,也是你们的校尉!”

伏子厚态度强硬的看着众人。

伏子厚清楚,自己的预感能让自己有一些保命机会,远比这些将士要好很多。

看着眼眶发红,说什么都不放手的老卒。

“若还认我这个校尉,就放手!此番守城无论生死,我伏子厚都希望能与诸位将士并肩作战,而不是贪生怕死躲起来,否则日后无论生还是死,我也没脸再见诸位!”

伏子厚对着老卒说道,眼神扫视所有人。一开始,伏子厚是迈不过良心那道坎,所以来到晋阳东城,本打算等尽自己的能力,为东城做好守城防备后,便找个机会,回到西城内躲起来。

伏子厚也不想死,更不想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面对人山人海的贼寇大军。

反贼突然杀到,让伏子厚有些猝不及防,当伏子厚犹豫要不要离开时,心里那道坎,还是把伏子厚拦下来。

伏子厚害怕,等李渊率领隋朝大军击退甄翟儿大军时,他走出西城,会没脸见到东城那些经历浩劫的百姓!伏子厚害怕,躲在西城内,会没日没夜的做噩梦!伏子厚害怕,会传到父母耳中,会让昔日一脸骄傲,说自己孙儿能单开族谱一页的阿翁听到!

伏子厚不想看到,当初在那个村子里,教导一个少年的老师,会后悔收下他那个弟子!最终,伏子厚选择留下来,尽自己全力,随后把命交给老天。

“校尉!”

老卒红着眼,看着伏子厚,抓着的手,眼下不复方才力道。

“校尉!”

“校尉!”

四周一个个将士,无论年纪大小,一个个模样不一的脸颊上,双眼全都怔怔的看着伏子厚。

以往他们都曾亲眼看到伏子厚领兵出城,但他们都不在其中。

眼下,面对城外贼寇大军攻城,看着率领他们的校尉,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交战时,伏子厚的神情。

也是第一次听到,伏子厚对他们说出这样的话。

一个个将士体内热血翻涌,心中发誓,无论生死,都会跟随伏子厚。

“放心!子厚是守城之人,是统领你们的校尉,城外的人,杀不死我!”

伏子厚看着守城老卒,自信一笑,随后双眼满是凌厉。

看着老卒松开手,在其他将士担心的目光中,伏子厚转身两步,伸手抵在城墙上,从城头往下看。

城道内一个个将士全都双手死死握着粗绳,目光看着伏子厚,大气不敢喘,所有人都紧绷着神经,一方面是害怕伏子厚受伤,一方面所有人心中满是愤怒。

他们都在心里发誓,若是伏子厚有个闪失,他们就是死,也会用命让城外那些反贼,给伏子厚陪葬。

“准备!”

伏子厚开口喊道。

望着城下不断撞击城门的冲车,感受着规律,突然眉宇间感应到什么,侧过头,但眼神依旧看着城下冲车。

“放!”

在伏子厚的喊声中,城道内方被吓一跳的守城将士,连忙松开手绳,随着三角铁钩掉落下方,粗绳一软的瞬间,纷纷抓起粗绳起身拉,一个个将士都倾斜身体,拼命拉起粗绳。

伏子厚看着城门下的冲车,被一个个长长的铁钩勾起来,这时候目光方才看向箭矢射来的方向。

但看着城外平原下,一个躲在云梯后的年轻反贼士卒,正取出一枚箭矢,拉弓搭箭对准自己,伏子厚眼神满是冷意,就这般任由那名反贼瞄着自己。

云梯后。

齐灵阳手持长弓,看着东城城门上的那名年轻隋军将士,眉头一凝,第一次失手,是手臂被箭矢射伤,方才射偏,第二次失手不过是巧合。

齐灵阳对自己的箭术,有着绝对自信,那狂妄的年轻隋军将士,不会再有机会见到……

随着松开弓弦,正当齐灵阳以为自己的箭矢必定射杀那名隋军将士之时,突然看到那隋军将士侧过头,轻松躲开自己全力一箭。

“怎么可能……”

齐灵阳惊呆在原地,全力一箭的速度,毫不夸张的说,这样的距离,对方看到自己松口,根本不可能有反应的时间。

那隋军将士怎么做到的?“啊!”

还不等齐灵阳想明白,这短暂的失神呆滞,让齐灵阳没看到,在另一边的城墙上,殷天纵早已经瞄准他露出的少许身子,殷天纵松开弓弦后,一枚箭矢在云梯木梁碰撞下,恰巧射伤齐灵阳的脚。

巨大的疼痛下,齐灵阳本能的缩回脚,还不等丢弃长弓,抓住云梯,整个人就已经摔下去。

城头上。

伏子厚也看到这一幕,当看到拉弓放箭的贼寇,摔落地面昏迷不醒,悄然记在心里,见到一旁的百姓,已经纷纷拿来黒水泼洒在城下冲车上,随后将火把丢下去。

看到城下冲车燃烧起来,那些还想用铁锤砸开一个个弯钩的反贼,也全都被烧滚惨叫着,伏子厚知道城门今日无需再担心,于是回到城道内。

在四周一个个将士的目光中,伏子厚走在城道内,来到一个被砸坏的高台下,让百姓把受伤的将士抬去城内,随后亲自拿起一旁准备好的木粱,带着其他将士,一起合力把半垮的高台撑起来。

“守住!”

“临车上面的泥掉了!快丢火!!”

“放箭!!!”

城道内,面对伏子厚这样的守城校尉,不管是守城将士,还是百姓,全都不怕危险,无惧城外贼寇大军,气势汹汹的喊道,一起努力防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