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落下。

晋阳城内不仅仅没有冷清萧条多少,反而随着一间间酒楼门前,女子那热情揽客的声音,增添一抹色彩。

县令府邸内,四十七岁的刘文静与四十三岁的裴寂,是多年好友,在晋阳城的日子里,凡有空闲,二人都会聚在一起,互相饮酒闲聊。

“大人,门外温校尉、伏校尉求见!”

一名家仆来到屋内,对着刘文静禀报道。

“喔?”

听到家仆的话,刘文静与裴寂对视一眼,随后纷纷笑起来。

“把人请进来!”

刘文静吩咐道。

随着仆人离去,没多久,就看到温大有带着伏子厚,来到屋内。

“拜见刘大人,裴大人!”

“伏子厚,拜见刘大人、裴大人!”

伏子厚跟着温大有一起,对着刘文静与裴寂行礼道。

刘文静与裴寂也抬手回礼,先是回礼温大有,随后看向伏子厚。

“听闻昔日贼寇张金称,为一少年郎所败,文静早有敬仰之心,如今见到,当真是少年英雄啊!”

刘文静对着伏子厚赞誉道,随后与裴寂对视一眼,纷纷笑起来。

“子厚年少,不过一时侥幸!”

伏子厚再次抬手说道。

刘文静看着伏子厚的模样,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伏子厚看到一旁温大有的家仆,把两个小箱子,以及绸缎端过来。

“今日深夜前来拜访,子厚所备一些心意,还望刘大人、裴大人不吝收下!”

伏子厚抬手看向刘文静、裴寂说道。

看到这一幕,刘文静与裴寂眼神一变,似乎想到什么,却不动声色的故作好奇、疑惑的神情。

“子厚乃是李老孙婿,如今来到晋阳,担任东城领兵校尉,日后还请刘大人、裴大人,能多多照顾!”

温大有这时候接话,笑着看向刘文静与裴寂说道。

“今日说起来,也是碰巧,离开鹰扬府时,彦将方知此事!”

温大有有些惋惜的叹口气。

彦将是温大有的字。

眼下把经过与来意都说出来,收不收,温大有就看刘文静与裴寂的决定。

“东城?”

刘文静微微皱眉,随后先抬手示意请温大有、伏子厚入座。

见状,温大有与伏子厚,纷纷松口气。

在接下来的闲聊中,温大有也一脸笑意,把伏子厚的担心,与刘文静、裴寂说出来。

“呵呵呵呵~!伏校尉,过于多虑!晋阳城乃是天险!何人敢来?”

裴寂这时候也笑着,看向伏子厚,摇了摇头。

温大有与伏子厚来到刘文静这里,能多备着一份礼,随时为自己准备,这样裴寂生有一些好感。

“伏校尉初来晋阳,恐还不知其险要!”

刘文静也笑着点点头。

伏子厚听着裴寂与刘文静的话,露出羞愧的模样,但想了想,还是抬起手。

“见过贼人凶狠,子厚实有不安,不满刘大人、裴大人,今夜子厚前来,便是想请求刘大人,能够准许,子厚在东城城外,带领百姓,挖一条护城河!”

伏子厚说话间,看向刘文静、裴寂一眼,随后低下头,故作不好意思的模样。

温大雅看着伏子厚,其实一开始并不赞同伏子厚的举动,不过碍于伏子厚一直请求,猜到定是伏子厚对潘长文,太过忧虑,不忍伏子厚日后一直提心吊胆,这才答应下来。

“护城河?”

刘文静、裴寂闻言,二人对视一眼,随后很快便想到伏子厚此举的深意。

看着伏子厚备上的小箱子,还有绸缎,看着年纪轻轻的从六品奋武尉,深夜来到府邸,请求自己,刘文静心里很是得意。

“虽说没有贼寇,但挖掘护城河,也是善举,既然伏校尉有未雨绸缪之心,此乃好事,文静怎会拒绝!明日文静便会将此事,上呈潘将军!”

刘文静笑着说道,抬手抚摸胡须,算是答应下来。

这温家温大有,少有求人,加之既然少年是李纲的孙婿,还备上厚礼,刘文静于情于理,都不会拒绝。

“多谢刘大人!”

伏子厚看向刘文静,起身感激道。

看着刘文静摆手示意不用多礼,伏子厚这才坐下,随后便听着温大有与刘文静、裴寂寒暄闲聊。

不多时。

一个年近四十的妇人,便来到屋内,让仆人把酒菜备上来。

伏子厚见状,知道自己若是没有猜错,这个妇人应当便是老师的亲姐。

“子厚,这便是刘夫人,李氏!”

温大有看着在刘文静的示意下,李氏让仆人把伏子厚带来的礼带下去,于是对着伏子厚介绍道。

“子厚,拜见夫人!”

伏子厚起身,抬手认真的对着李氏行礼,弯腰下去。

正堂内,别说刘文静与裴寂,就是温大有,也没想到伏子厚会如此认真的行礼,完全一副后辈的姿态。

“夫人,这子厚别看年少,但可是陛下赐封的奋武尉!”

刘文静看着伏子厚把自己的地位,摆放如此之低,四十多岁的年纪,虚荣心当真是满足,于是对着妻子笑道。

“无需多礼!无需多礼!”李氏也没想到,面前这个年纪轻轻的少年,居然是从六品的校尉,连忙笑道,让伏子厚不用如此客气。

伏子厚放下手,看着李氏和善的招呼自己吃饭,点点头,随后跪坐下来。

望着李氏那上年纪的面孔,等李氏离去,伏子厚这才收回目光,听着温叔伯与刘文静、裴寂交谈。

直至夜深。

伏子厚方才与温大雅离开府邸。

等温大有与伏子厚离开,裴寂方才看向刘文静。

“这伏子厚如此年轻,便受封奋武,为潘长文不喜,眼下挖渠以自污示弱,有温氏照顾,想必日后,潘长文定也不会为难!”

裴寂说道。

什么担心贼寇,别说刘文静,就是裴寂都看得出,那伏子厚是想通过自贬的方式,消除潘长文的敌意。

“的确如此!”

刘文静点点头,深深叹口气。

“潘长文此人之心性,不足为事!不过那赵文恪,怕是定会借此机会,讨好潘长文!”

刘文静说道。

刘文静很看不起潘长文,在刘文静眼里,潘长文除了出身,无论才能还是品行,都远远不如自己。

不仅仅是潘长文,就是那势利的赵文恪,刘文静也看不上眼。

……………………

次日。

伏子厚早早便在温府家仆的帮助下,带着行李,离开繁华热闹的西城。

乘船渡过汾河。

对比西城,东城无疑要小很多,但这个小,也仅仅是对比西城。

在昨日温叔伯的介绍中,伏子厚已经得知,东城城墙总共差不多十一里,而驻守东城的鹰扬府步卒,不过一千多人。

除去东城西面是汾河,其他三面城墙的守军士卒,也不过能分到三四百人。

“拜见校尉!”

“拜见校尉!!”

城门下,看守城门的将士,看到伏子厚的将印,连忙行礼。

“去通知东城所有旅帅,队正,去我的住所!”

伏子厚对着士卒吩咐道。

“诺!”

士卒闻言,连忙进入城内,去通知东城的旅帅、队正。

伏子厚也跟温氏仆人进入城内,而一入城,东城与西城的差距,便瞬间突显出来。

对比西城,东城的街道不仅小一些,而且人来人往,十分拥挤,很多衣衫褴褛的百姓,都三三两两坐在街道旁,有的聊着天,有的跪在地上乞讨,甚至很多都是售卖儿女。

在东城里,伏子厚没有看到一丝一毫的繁华,更多的是百姓的生存。

在东城的住所,与在西城差不多大,都是一间院子,区别是在东城的院子中,没有大树,空荡荡的院子中,就连放置木柴的地方,都只有五六根小小的那种。

没多久。

就有六名身穿衣甲的男子来到院子里,看到伏子厚,纷纷抬手行礼。

六人中,统领两百五十人的旅帅,仅有两人:胡靖渊、殷天纵。

其余四人,都是统领五十人的队正,分别是赖伯、周兴尧、马虎儿、吴六子。

“奋武尉,伏子厚!”

伏子厚抬手对着几人回礼,放下手,随后看向胡靖渊、殷天纵。

“军中缺人,无人能顶上来?”

伏子厚轻声询问道。

胡靖渊、殷天纵听到伏子厚的话,面面相觑,笑了笑,想要对着伏子厚禀报,却又不怎么敢开口。

总不能说这一年多来,不管与贼人交战,还是去营救皇帝,他们都是多死伤,无立功……

这要是传到守将潘将军耳中,弄死他们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禀校尉,未有安排!”

胡靖渊想了想,委婉的对伏子厚说道。

伏子厚看着这些人神情中,有些害怕的模样,也意识到什么,点点头。

看着眼前这六人,让伏子厚松口气的是,除去胡靖渊四十岁左右,其他五人,都是二三十岁。

“等会随我去一趟兵营,除守城外,召集其余所有将士!”

伏子厚开口嘱咐道。

原本伏子厚还以为,东城将领不少,为人参差不齐,需要观察甄别一番,让自己心里有个大概。

结果没想到,将领总共都才有六人。

这第一次统领正规鹰扬府士卒,伏子厚便清楚的体会到,这些年杨广抽调兵马攻打高句丽,以及天下贼寇四起,让隋朝军队出现多大的人员危机。

“喏!”

听到伏子厚的话,胡靖渊、殷天纵等人,纷纷拱手接令。

随后听到伏子厚询问兵营将士的情况,士卒年纪,家中亲人之类的,作为队正的赖伯、周兴尧、马虎儿、吴六子纷纷把所知道的,全部告诉伏子厚。

一旁作为旅帅的胡靖渊、殷天纵二人,听到伏子厚的询问,隐约察觉到,这次来的校尉不仅年轻,而且似乎与其他校尉有些不一样。

注:宛丘城,有关伏子厚推测卢明月的事情,只在郡望少部分人之间传开,像荥阳郑氏、韦氏这些知道。

在其他家族,以及各地官员之间,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