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晓文接过契约书,用拇指代替印章盖下,说道:

“这样就成立了吧。”

“嗯,毫无疑问。”

“话说回来,违约金的部分你仔细看了吗?”

情况似乎尽在崔斯科的掌握之中,只能说毕竟是生意人,他笑着说道:

“要是你中途放弃打工的话,要付200万的违约金。”

“啥?把那张纸还我!”

郑晓文原本还想着不行就撤,顶多白干一场。都是兄弟,不会坑自己。谁成想这个柠檬头竟然设违约金!

郑晓文伸手想抢回契约书,但崔斯科逃开了。

“契约已经成立了喔,人啊,是不值得信任的,不这样他们是不会卖力工作的。兄弟,你不要怪我。”

“你这个龌龊的家伙。”

无视郑晓文的语言攻击,崔斯科继续说着:“打工的内容基本上是送快递。但送什么东西,送到什么地方之类的则完全不清楚。”

这信息听起来相当模糊,来源也不清楚,郑晓文不得不怀疑内容的真实性。

“实际上工作内容是不是真的是送快递,也不知道吧。”

崔斯科笑得很愉快,说道:“是啊。委托你真是选对人了。”

“你的员工掌握到什么程度?”

“这个嘛,什么也不知道。”

好好好,崔斯科你就这样对你的好哥们是吧。

郑晓文实在是愤怒不起来,反而想笑。他苦笑着说道:“面试都没上吗?”

崔斯科脸色沉了下来,严肃说道:“开始工作的第一天……就神隐了。”

“……啊?”

郑晓文怀疑自己的耳朵。

“等一下,你是说,神隐了?”

崔斯科一副理所当然地样子,说道:“这可不是刑事案件,他只不过是失踪。”

“晓文,这份工作正适合你。对方要求18-30岁之间的年轻男女;还有无依无靠。”

“你是在瞧不起老郑吗?”

“哎呀,我不是那个意思,至少东京这边没有,不是吗?”

不过这些条件听起来真的很不对劲。

就算真发生了什么事,也不能指望有人能追查到底。

日本警察刑事犯罪的破案率在70%左右,这还是在家属监督的压力下的结果。

要是无亲无故,侦察又困难的话……很可能会不了了之。更悲观地来看,要是从一开始就没有人报案的话……

很难期待安全保障。

“崔斯科,这些条件真的很不妙啊。”

崔斯科难得认真起来,说道:“所以才给你开这么优厚的酬劳。一个学生,在短短的几天时间赚100万,去哪找这样的打工?”

“这是打工的地点,等一下就能上工喽。”

“啊?”

本以为他要带路去酒吧,没想到越走越偏,小路又转小路。

“要是喝酒的话,会影响到打工的。”

“我要回去睡觉。”

郑晓文讨厌被耍,他准备甩手离开。

崔斯科拉住郑晓文的手,“万一打工的招募截止了,那你就得赔200万。”

“晓文君,会付得很辛苦吧,或者说老郑会付的很辛苦吧。”

这家伙,真以为能威胁到我?

“我就赖账啊。”

“我绝对能收到款。要试试看吗?”

崔斯科用不可置否的态度说道。

郑晓文无可奈何地说道:“你这样会没朋友。”

“没关系,有你一个就够了。”

大处。

郑晓文没心思再跟崔斯科斗嘴。

郑晓文走向前方的小巷子。发现崔斯科已经不见了。

他回头看着崔斯科,说道:“干脆你也一起来打工怎么样?这才是朋友。”

“敬谢不敏。”

崔斯科轻轻拍了拍郑晓文肩膀,离开了。

没办法。正因为是朋友,郑晓文才没有使用全知之眼,不是因为信任,更不是因为良心上过不去。

只是在单纯地享受这种未知的乐趣,崔斯科是个有趣的灵魂,他很适合做朋友,跟他打交道有种开盲盒的快感。

郑晓文不想失去乐趣。

他看着这条漆黑的小巷。

虽然很讽刺,但郑晓文的确对小巷没有任何排斥,甚至有些兴奋。

这是郑晓文从未经历过的事。

许多知识不是从书里读出来的。而是从亲身体验中得出来的。

这也是学习的一部分。

郑晓文打从心里接受这些在黑暗中延伸的狭窄小道。

小道的空气有些潮湿,弥漫着些微阿摩尼亚的臭味。

沿着小道走了没多久,郑晓文看见几名男人聚在一起。

他们只是瞥了郑晓文一眼,司空见惯。

郑晓文知道就是这个地方没错了。

这些男人应该不是雇主,而是同郑晓文一样,都是来打工的。

郑晓文与他们保持距离,等待着雇主的到来。

但是,此时发生了郑晓文意想不到的状况。

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郑晓文一回头……

真由理:“……”

跟此处格格不入的真由理出现了。

她换上了朴素的白色衬衫。

她看见郑晓文吓了一跳,但立刻装作不认识的样子。

说实话,有点伤心。

现在只能静观其变了,郑晓文也装作不认识她的样子,看书打发时间。

有点好奇,为什么真由理做这种危险的事,夜总会小姐的收入应该相当不菲,即使不冒险,老老实实上班,钱之类的,很快就能积累起来。

要是有机会的话,一定要确认一下。

或许是过于无聊,一旁抽烟的大叔,贱兮兮地对郑晓文说道:“小哥,是在看小黄书吗?这么认真。”

郑晓文将书翻到封面,手机灯打到上面,上面写着《相对论》。

大叔非常吃惊,嘴上的烟都差点掉了,“我去,你来真的?”

郑晓文没有理会大叔,接着看《相对论》。

「我的研究始于信仰,光就是我的信仰,所有的东西都在变,只有光是不变的……」

大叔见郑晓文没有理会自己,也没有气恼,反而开始侃侃而谈:

“小哥,你别看我现在这个鬼样子。其实,我也曾深爱着物理。但是能力有限,即便如此,我也成为了一名物理老师,在一家很普通的中学教书,很普通也很幸福……如果没有那件事的话……”

之后,郑晓文在一边看书,大叔在一边自说自话,各顾各。

时间来到深夜2点半。

1个戴着能面的男人从一扇脏污的门后现身。

乍看之下是个中年。

他环视了一圈,点了点人数。

“只需要3人,现在开始面试。”

中年男人的声音非常沧桑,沧桑到有些沙哑。

包含郑晓文在内总共6个男人,他们露出了不服气的表情,当然不会对雇主发泄出来。

真由理也保持着沉默。

“首先就从你开始……手机。”

他对最近的男人说,男人将手机交出去后,两人一起走进那扇污淤的门。

过了5分钟,第一个男人出来叫另一个男人进去。

“能不能搞快点?”

郑晓文是真有点困了。因为他早上坐新干线,从京都到涩谷,下午去夜总会,晚上又走了一大段路,已经快要睡着了。

不久后第二个男人出来,一脸悲壮。

他干什么了?

但似乎还是抱着希望,没有直接离开。

接着是真由理。

郑晓文觉得对方应该不会因为她是女人就上下其手吧。

几分钟后真由理就出来之后,终于轮到郑晓文。

那就上吧。

让他们看看面试专家——郑晓文的实力。

门内几乎没有照明,在眼睛适应前走路都困难。

对方也没有准备椅子,就这样站着,开始了。

“你是从哪里知道这个打工的?”

虽然问题很突兀,不过很切中核心。

这种可疑的打工,会被问消息来源并不奇怪。

在这种黑暗的环境,看不清,全知之眼无法发动。

“便宜的酒吧。”

郑晓文编了一个较为合理的故事。

“有一个没见过的醉鬼,在炫耀他做过薪水很高的打工。”

“他说一晚上能赚5万”

“我在想我是不是也有机会。”

郑晓文露出贪婪的笑容,非常逼真,说实话不像演的。

“……原来如此”

“是怎样的男人。”

“谁知道,我也喝多了,只记得钱的部分。”

“没考虑过他是骗人的吗?”

“当然,可是我实在没钱了,又没地方去。”

“……我知道了,出去吧。”

就这?

既没有检查身体,也没有要求其他特殊条件。

到底是以什么基准选人的?

总之,郑晓文尽可能表现得,愚蠢又无依无靠。

他看向男人身后的小型镜头,这是一台监视器吗?

有人在荧幕另一面作判断?

郑晓文的面试比预想的更快就结束了。

“今天录取的人……是你和那个女人,还有你。”

戴着能面的中年男人依次指着被录用的应聘者。

郑晓文,真由理以及另外一个不认识的大叔被录用了。

其余4人表现得有些不满,但也只能离开。

该不会他们已经习惯于这个打工了?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比起雇用新人,选择有经验的熟手不是更好,不是吗?

郑晓文越来越搞不清楚状况。

就在他还没找到答案的时候,带着能面的中年男人说话了:“跟我来。”

能面男的话总是很简短。

我们跟着他走向更深处。

就这么左拐右拐地不知道走了多久,在这种状况下,无法感知时间的流逝。

手机也被收走了,至今没有还回来。

和几年前相比,这个国家的小巷虽然消失了不少,但仍有许多留了下来。

平时,人们都在繁华的地方活动,没人会在意这些东西。

当然,善于观察的郑晓文除外。

话虽如此,这个地方彻底是陌生的区域。

“你们几个在这等着。”

他对郑晓文3人说道,然后消失在另一扇门后。

“到底是什么打工啊?”

郑晓文试着跟旁边被录用的大叔和真由理搭话。

真由理没有理会,反倒是大叔说道:

“谁知道……只要拿到钱什么都行。”

“话是这么说……但是,我总觉得会有生命危险。”

“没什么能力,只花3小时就能血赚5万,未免太好康了。”

“那你就别干啊。”

大叔不耐烦地说道。

下一刻,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笑着说道:“让我加倍工作就能赚到10万了。”

虽然郑晓文不觉得事情有这么单纯,但对于生活在灰色地带的人来说这根本不算什么。

这些知识是他从过去某个人的自传里了解到的。

那个人在昭和时代,从事清理工作,在那个各种机制都不完善的时代,社会的黑暗面远比如今要多。

或者说,时至今日,这种东西也没减少,只不过人们都活在信息茧房,自以为什么都了解,实际上对现实一无所知。

哼。真讽刺。

“那你呢?”郑晓文向真由理搭话。

“……我?(watash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