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酒酒弯腰捡起地上的弓,抬手搭箭,对准月酌。

他看着她,眸子暗沉,无波无澜。

花酒酒手有点颤抖,她缓了好久,犹豫再犹豫,最终放开了拉弦的手。

嗡一声,长箭射出。

她要回家,这个世界对她来说,始终是虚幻的。

箭入肉,鲜血淋漓,八公主挡在月酌身前,替他受了这一箭。

正中心口,八公主黑纱下的脸露出痴笑,软软倒地。

月酌面无表情看了她一眼,脸上没有任何波动。

“阿姐,你真的想杀我?”

花受不可置信朝她走近一步。

花酒酒抽箭对准月酌,再次松弦,一团黑线瀑布般从地面涌上来,箭穿入进去,消失不见。

她皱眉,想了想,直接从玉玺里抽取力量,在弓弦上凝成了一支箭。

力量流失太多,玉玺再次变的黯淡。

花酒酒清楚的知道,自己只有这一次机会。

放开手,法力凝聚而成的箭金光灿灿,带着势如破竹的威势,射穿黑线,直直扎入月酌的心口。

他瞳孔急骤收缩,低头看向胸口那支光箭,躯体渐渐变的透明,最终化为无数荧点消失在原地。

花受吐出一口血,面色泛白,满脸青筋起伏攀爬,痛苦地发出一声呜咽。

控制燕家女眷的黑线消失无踪,她们惊喜奔向燕山雪。

地面摇晃起来,人们不明所以,只能依照本能往外退。

不知哪里又生出了密密麻麻的黑线,水般蜿蜒流淌在地面,缠绕上盘龙柱,整座庙殿都开始被黑线包裹吞噬。

花酒酒跑到门口,顿了片刻,回头看了花受一眼。

他眼瞳全黑,满头墨发披散,一袭红衣飘扬,衬的惨白布满青筋的脸格外妖异。

黑线还在四处蔓延,花酒酒突然发现,这些仿佛无边无际的黑线竟然是他的头发。

她悚了一下,忙回头朝外逃。

燕山雪注意到她没跟上,在台阶处回头。

“九殿下!”

他的眸中突然泛起焦灼。

花酒酒还没来得及跨出门,只觉颈上一痛,窒息感袭来,身后巨力拉扯。

她脚下一空,被拖进了庙殿。

黑线仿佛黏腻的蛛丝,在殿门结成网,一点一点攀爬覆盖,遮住了最后一丝天光。

整间大殿都是蠕动缠绕的发丝,只有烛火微弱的昏光在闪烁。

“阿姐好狠的心。”

鬼森森的声音呜咽感叹。

“既如此,我们便一起死。”

冰凉的躯体将花酒酒箍在怀中,她双手抠在脖子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不可以,她要回家!

她厌极了这个鬼地方,哪怕死,也不要死在这里。

花酒酒从怀中摸出一叠符纸,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捏碎。

殿内霎时火光冰锥齐发,幻化的刀剑满天飞舞,扎入花受的身体。

他闷哼一声,怀抱的更紧,在她耳边阴恻恻笑起来,“能和阿姐死在一处,真是死而无憾。”

喉咙上的发丝愈发收紧,花酒酒头脑模糊,呼吸不畅。

符纸幻出的火球点燃了幔帐,浓烟滚滚,皮肤很快就感觉到了灼烧。

花受从背后拥着她,将头靠在她肩上,缱绻满足地唤着,“阿姐。”

大火蔓延,舔舐着二人衣角,花酒酒恍恍惚惚睁开眼,似乎看到何处传来刺眼的光。

不是错觉,交缠蠕动的黑线,被一道金弧划破,墙倒屋塌的巨响传来,阳光刺入,照在她眼皮上。

花酒酒用尽全力瞪大眼,看到燕山雪浑身浴血,周围漂浮着无数用鲜血写的符咒。

这些符咒聚拢幻化成一柄赤色长刀,朝缝隙处砍来。

地面震动的更厉害,缝隙再次扩大,燕山雪终于看到了她。

他目露惊喜,抽下腰间长鞭,甩进来缠到她腰上,使劲一拽,花酒酒朝前移了一段距离。

紧接着发丝勒紧她的喉咙,花酒酒难受地皱起眉头。

花受阴幽的声音像地狱里回响的鬼调,“阿姐,陪着我。”

发丝将她往回拉,鞭子将她往外扯,两股力量相互较力下,花酒酒想咳都咳不出来。

再这样下去,她必死无疑。

燕山雪也察觉到了她的状态,不得不将鞭子松开,花酒酒又坠入了那个冰冷的怀抱。

“呵呵。”

花受惬意地笑着。

熊熊火焰将二人吞噬,无数发丝缠绕蠕动,再次填满那片缝隙。

燕山雪绝望大叫,“九公主!”

“九公主?九公主!”

一声声叫魂似的,花酒酒仿佛从无尽的梦魇沼泽逃离人间,满头大汗醒过来。

这是哪里?

她喉咙痛的像被人划了一刀,视线在粉帐上滑过,移到别处。

这是一间普通小院。

普蓝幔帐,木桌上放着一张小绣绷,看得出是主人无聊打发时间的,绣了一半,搁置在那里。

花酒酒狐疑起身,腹中饥饿难耐,脑袋里好像塞了团浆糊,迟钝的慌。

莫不是在做梦?她不是死了么?

还是说,她又穿了!?

“你醒了?!”

门口突然传来惊喜女声,少女穿着朴素,端了一盆水,高兴走进来。

“燕山月?”

花酒酒挑眉,哑着嗓子叫了声,原来还在这个鬼地方!

她揉着额头扶床坐下来,问出了心中的疑惑,“我怎么还活着?”

燕山月愣了下,随即面色复杂道,“其实我们本来都以为你死了。”

“庙殿大火后,有人发现,你毫发无伤躺在废墟里。”

花酒酒心脏像被人抓了一下,面无表情,霎时陷入长久的沉默。

燕山月小心翼翼放下水盆,轻手轻脚走出去,顺手拉上了门。

鼻头发酸,花酒酒没忍住落下一滴泪,又连忙抬手去擦,结果越擦越多,她干脆任由泪珠滚落。

虽然不知道花受和月酌为什么要挑起争端,让天下陷入混乱。

可他们对晋国不怀好意,是不争的事实。

纵然她对这里没多少感情,可看着天下民不聊生,还是难掩恻隐之心。

罢了,既然下定决心走这条路,又何必再多想。

她放任自己哭了一会儿,抬手一抹眼泪,起身用盆里的水洗了把脸。

换上床边的粗布麻衣,扎好头发,看着铜镜中眼睛红肿的少女,冲她露出一个笑。

拉开房门,燕山雪站在外面,正准备敲门。

看到她肿得核桃似的眼,唇角动了动,最终只道。

“殿下昏睡几日,定然腹中饥饿,出来吃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