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酒酒一路在密林穿梭,跑的气喘吁吁。

迎面忽而狂风大作,吹得她略显单薄的身子往后退了几步。

花酒酒抬袖捂脸,鼻尖却嗅到一股浓郁的尸腐味,从密林深处随风飘来。

枯叶灰尘从身侧飞散,周围环境突然变得模糊斑驳,像是历经岁月侵蚀,色彩残褪的画卷。

怎么回事?

花酒酒疑惑了一会儿,拔腿朝前奔去,边跑边大声呼喊,“燕世子?!”

叫了几声没人回应,四周林木已经褪色成黑白。

花酒酒原地旋走几圈,强迫自己冷静,就在此刻,身后传来声音。

“殿下。”

她惊喜回头,燕山雪一手持鞭,发丝凌乱,神情虚弱倚靠在树干上。

“你怎么了?”

花酒酒跑过去扶他,燕山雪弯腰吐了口血。

“那堆尸儡十分厉害,我还未杀到最下面,便不得不停手。”

他喘息片刻,抬头看了眼周围,“此地要消散了,这处死域,竟然是蜃景。”

花酒酒不解,“蜃景?”

燕山雪忍疼解释,“死域也分很多种,蜃景就是过去发生之事,被死域重复演绎。

“它们每隔一段时间,都需要吞噬人类精气以维持运转。”

“此域内演绎的事已经走完,它正在推翻重建。”

“待下一次出现,又不知是何时。”

“我们还算幸运,未曾遇到杀域。”

话落,周围景色如同破碎风化的画卷,随风散入四面八方,消失不见。

眺目远看,身边依旧是一望无际的平原,荒草寂寂,孤风呼啸。

燕山雪盘膝运气,一动不动。

花酒酒在旁边守护,不多时,死寂的原野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她取出一张符纸夹在指尖,神情警惕觑向发声处。

看清来人,才松了口气,是燕山雪那几名下属。

几人看见燕山雪唇角带血,霎时怒目圆瞪,盯着花酒酒杀气腾腾。

她忙抬手解释,“我们被卷入了死域,他是在里面受伤的!”

瘦个子几步过来,捏诀察看了一番,这才对另几人点头。

一群人的眼神终于柔和下来。

他们开始轮流运气为燕山雪疗伤。

花酒酒不知道燕山雪到底伤的有多重,只见几人不停歇的治了一夜。

日轮复照大地,晨光为枯草披上了一层金灿灿的外衣。

燕山雪终于睁开了眼睛。

他起身抱拳一周,“多谢同僚们相助。”

几人笑回,“大人客气。”

有人看向花酒酒,迟疑道,“大人,此女如何处置?”

燕山雪愣了下,视线过来,见花酒酒微不可察摇摇头,这才道。

“我已经确认她不是妖物,之前误会一场。”

“她是我认识的朋友,大家称她九娘子便好。”

几人这才冲她客气点头。

花酒酒想到死域中的事,事关重大,她忙招呼燕山雪借一步说话。

两人避开那群异人,花酒酒才开口。

“燕世子,你之前不是疑惑,那死域中的邪物不见踪迹么?”

燕山雪蹙眉看她,“殿下可是有线索?”

花酒酒深吸一口气,握紧拳头,“死域中那个孩子,世子觉得,他和邪物可有联系?”

燕山雪沉思片刻,道,“探查过多次,虽然始终没有异常,但我直觉,他和那邪物肯定有着不为人知的关系。”

花酒酒附和,“我也这么认为!”

“你不知道,我逃出宫时,十一激动之下,露出了奇异的面容。”

“巧合的是,死域中那个孩子也曾露出过同样的脸。”

她抬头,目光肯定,“所以,我怀疑花受就是那个孩子。”

燕山雪瞳孔一缩,大惊。

花酒酒欲言又止,“我担心定德王……”

“不知道花受安排他去攻打桑国,到底安的什么心……”

燕山雪呼吸急促,显然也是想到这一层,眸中担忧之色呼之欲出。

花酒酒忙又安慰,“这只是猜测,当务之急,还是尽快去同王爷见一面,确认他的安危。”

事涉家人,燕山雪显然有点六神无主,花酒酒的建议让他很心动,可又犹豫不决。

花酒酒知道他的顾虑,花受不让他去边关,也有以他为质,防止定德王叛变的意思。

他若是贸然去找定德王,很大概率会连累家人,令帝王凭添猜忌。

花酒酒想想,道,“如今本就接下妖域的案子出来查探,不妨以此为借口,明面上逗留在此地,暗中……”

燕山雪苦笑摇头,“殿下,你认为陛下真的放心我么?”

花酒酒怔了下,倏地转头看向那群异人,看来他们当中有花受的眼线!

遭了!

会不会将她的下落泄露出去。

燕山雪看出她的担忧,安抚道,“殿下不必惊慌,那人只需保证我没有私自去边关就好,他轻易不会联系陛下。”

花酒酒这才放下心来。

左右没办法,两人决定先到处逛逛,打听打听。

一行人刚走出荒原来到城区,便见城楼上军旗枪尖处绑了块白布,正随风飘荡。

燕山雪刹那间面如金纸,脚步踉跄后退,险些站立不稳。

还是瘦个儿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

军旗尖上绑白布,那是只有封王拜侯的武将逝世才有的国丧规格。

如今晋国能用上这种礼制的,只有三个。

除了定德王,其余两人都已因年龄太大,隐退多年。

尽管有可能是其余二人,花酒酒心头依旧浮现出不好的预感,她几步走到一名葛衣青年身边,拉住他询问。

“小哥,我是山中隐居的异人,许久不曾下山,今日见城中军旗绑有丧布,敢问是哪位将军逝世?”

葛衣青年恍然点头,随即叹气道,“还能有谁,是前段时间,陛下亲封的定德王。”

“他奉命进攻桑国,没曾想桑国如今瘟疫横行,老将军不幸染病身亡。”

“……”

之后青年还说了什么,她再也听不进去,脑袋里只有那句‘染病身亡’。

莫非死亡是燕氏的宿命,哪怕被她救了下来,也依旧还会重蹈覆辙?

那燕山雪的家人……

她转头,燕山雪已经听到了那青年的话,忍了又忍,倏地喷出一口血,倒头晕过去。

“大人!”

几名异人扶住他,焦急摇晃。

花酒酒握拳,牙根咬的生疼。

该死的花受!

他就是故意的!

什么攻打桑国,从始至终,他都只有一个目的。

那就是要定德王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