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赌场风云
"西南,我穷的稀烂,你俩睁大眼睛看,这是什么?"
永穗城河畔夜未央,千盏灯辉如同人间繁星,酒肆花窗对开,知音人鼓瑟合鸣,丝竹之乐不绝于耳,坐落其间有一座瑶池仙宫,穷奢极欲,斜旁一处参天梨花树,花满飞雪,为这座庸俗的宫殿平添几许朦胧的诗意。
"雀上宫,赌场嘛。"
秦抹看一眼门匾,无所谓耸耸肩,老道士还真有两把刷子。
"师父肯定在搓麻将,你还问花钱问道士,咱们钱很多吗?你身上是有成百上千斤黄金?"
云不及一路上教训她。
一定要秦抹铺张浪费的性子改过来,不是不让她享受,是修仙弟子找人算命这个事,像太监买伟哥,就离谱奶奶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小云子,莫仗几分姿色,质疑本宫的财力。"
秦抹耳朵听出老茧,一块股骨黄金架他肩膀拍拍,步伐走出前所未有的自信,今儿她一定要感受感受小说里公子哥儿们纨绔劲。
云不及瞳孔微颤,紧盯手中形似人骨的黄金。
望着前方瘦小的身影,眼神难掩的心疼。
知道小师妹在凡间过的苦,当乞丐遭万人打骂,没想到甚至走投无路偷盗墓冢,有钱人家的墓穴,可是机关重重,九死一生,好不容易来到芜连山,过两天好日子,他居然说话这么重。
他真该死啊!
可惜,秦抹不知道他脑补。
否则知道,也不会给他解释。
那天,二长老认为关京华人品贵重,应是做不出监守自盗百川仙贤尸骨的勾当,架不住他有一个'对的起自己就好,剩下交给报应'的缺德小师妹。
他前脚一埋,她后脚一挖。
谁也不碍着谁。
"几位,是第一次吗?"伙计热情招呼。
"怎么说话呢?"秦抹眼神一横,老顾客气场一开,拍打淮泽:"你看这长相,像第一次吗?"
伙计噎住:我怀疑你搞颜色。
"最近有什么新东西,还是老样玩的多。"她万能通用话术。
"老一样经久不衰。"伙计哈腰:"不知这次客人需要什么样的彩头呢?万一上错,怕坏了您雅兴。"
秦抹搂住他,赏了块小金子,神情思索:"啧,一年到头来一次,忙的就是一个不再年轻,呸!生财之道,有没有啊——"
尾音无限拉长,又给人无限的遐想空间。
"啊——,小的懂,小的懂。"
伙计了然于胸,拿着金子开心带着三人来到二楼包厢雅座。
云不及嘴巴一直微张,关起门问:"他怎么就懂了?懂什么了。"
"我哪知道?"秦抹盛起茶杯,啐了一口茶叶:''懂的都懂。"
云不及再问:"你懂吗?"
秦抹理不直气也壮:"不懂啊,我一个三好市民,赌毒我向来嗤之以鼻。"
话音一落,淮泽怀中大王垂垂摇晃的小脑袋'唰'地抬起。
楼阁黯淡花灯一盏盏亮起,火红灯光附上一层金晕,雅阁爆发兴奋起哄声,如狼顾虎视眼神穿梭四处。
花瓣四落,视线聚处,高台上踏着朦胧月色,一位身披紫色大袄俊秀公子,仪态万千,走向中央。
"居然有人挑战圣公子,赌鬼博命,要钱不要命!"
"千万可别是一万上品灵石拿不出来的穷鬼,看起来多没意思。"
"今日共同彩头,是输是赢,我等都知天机阁一个推算,待会儿,多给这位道友颂几遍往生咒,也算了去因果,阿弥陀佛。"
秦抹显然吃瓜群众之一,抓起一盆瓜子靠坐围栏上看热闹。
听起来有好戏看了,貌似是一个人发起了一项不可能赢的挑战,殊不知小赌怡情,大赌伤身。
就像她与室友们通宵搓牌,早上又突发奇想吃火锅,导致她手机掉火锅里,赢一晚的钱,直接倒贴重新去买新手机。
再搓剁手。
云不及走过来道:"师父那三瓜两枣,穿的还寒酸,来这大门都踏不进来,你别年纪轻轻学赌牌。"
修行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更可况修仙是与天命相斗,退则生死道消,不入轮回。
徒不训师,兄还不能训妹吗?他不希望这注定孤独的修仙路上,小师妹是最先离去的人。
秦抹满口答应:"不学不学,学是不可能学一点的。"
察觉到云不及对赌牌有很深的怨念,可能江长老给带他深重的阴影,家庭阴影伴随一生,秦抹表现出根本不懂一点牌的样子。
雀上宫主事人大气沉稳,上台气场一开,刹时鸦雀无声。
好戏即将开幕。
秦抹二人头次进入如此豪华的地方,目不转睛听着,淮泽当起男妈妈一手一手慢慢地撕开水煮鸡肉给大王,老年狗吃不得硬东西,虎仔不需要三两口吞下。
"八月首次挑战赛由天字三号客人发起,若挑战成功,将是今年第一位,若是不成,今年已有二百十九位挑战失败……"
秦抹吞瓜子壳:"说的真委婉,就是二百五,你不知道谁怎么倒霉?"
云不及手指点了点她背。
她坐姿不好转过来,手忙活半天把腿麻姿势坐正,目光跟随云不及视角望上抬。
四个大字,悬挂之上。
——天字三号。
什么鬼?
谁发起的??
云不及惊诧的眼神与她面面相觑,懵逼模样神同步,秦抹忍不住对古代文字发起质疑:"有没有一种可能,它是四个横,掉了一个。"
云不及礼貌微笑:"那博学多才的小师妹,请告知一下那是几,为兄乡野村夫,孤陋寡闻。"
把毒舌刺激到咬文嚼字。
除了秦抹,也没谁了。
秦抹嘴硬:"亖。"
云不及急然探出身子,欲求一个机会解释,告知并非他们要求发起挑战。
雀上宫主事人不知是意有所感,还是已经习惯了各赌徒心理,客客气气先说一堆客套后,先礼后兵:"我雀上宫一隅之地,承蒙各位不弃,安生永穗城,有谁敢砸烂我雀上宫以信为本的招牌,我想我会同意,各位也不会同意。"
一阵金丹中期威压,蔓延四座。
他躬身,神情却未显得半点位卑:"现在请各位稍后,侍从已去问候天字三号客人赌些什么?"
不足半会儿,云不及伸出又缩回身子,门前踱步,双手一正一反相拍,嘴里念念有词:"比大小,摇骰子,不行不行,听说老千多,雀牌,我又不会。"
活脱脱一个为闯出祸端的孙猴子,担忧的唐僧转世。
红绸交错阁楼窗台,华彩乐章,富丽堂皇,众人翘首以盼。
一匹红绡凌空飞舞,秦抹单手环绕扯下装饰红绸花,不偏不倚落在台上,高举放开,红绡乘长风,看似凌乱飘舞又出奇诡异,再次飘回天字三号葵百合雕窗飞扬。
似若游龙,幼虽长鸣。
秦抹无惧众人目光:"开年唯一胜者,秦抹,不劳前辈。"
往后许多日,人们都回记得这一幕。
红绡飞来,旗开得胜。
此时天字号二楼房间外廊,前去询问的侍从,拍打昏迷不醒的伙计,从伙计口中得知天字三号只是点了几个清倌小怜,根本没有发起对圣公子的挑战。
事已至此,他一个侍从已无法解决。
只好,偷偷摸摸请示二主事。
得到结果,将错就错。
"好大的口气,还没比就自夸起来了。"
"我也想去装个逼,代价我又承受不起。"
"这个秦抹能拿第一,我就是二百五,可惜又她抢着当了。"
金丹期已可以相互神识传音,雀上宫主事知晓被人甩玩,对秦抹同情之心起了片刻,又立即消散,年轻小辈,初入尘世,狂妄至极,给她一个狠狠的教训,就当是雀上宫功过相抵。
沈羡柏鲜少见女赌徒,尤其碧玉年华,慵懒身姿微微靠前。
"如此自信,可会失了夫人又折兵。"
秦抹少根筋。
她严肃,纠正道:"你用词不当,应该是血本无归。"
又道:"不过说的是你。"
沈羡柏眼含了笑意,浅尝辄止,目光中更多是被挑衅的冷漠,让人不寒而栗。
主事老热场子人,双方选手已就位,他倾身笑问;"小友不知赌什么?我雀上宫应有尽有,摇骰的独胆,二八,三骰,还是推牌九,樗蒲,博弈,关扑,番摊,雀牌。"
说出一大串种类,秦抹眼睛快放空完,一大半没听说过,终于在最后听到两个字,雀牌。
我爱麻将。
"麻将……,雀牌。"她差点念习惯。
台下站着的主事神色稍显无奈,商量道"若是雀牌,四人开赌,无论如何安排人,都对双方不公平,我雀上宫因雀牌出名,但也不能为此失了公允,小友不如换一样。"
笑死,她也想善解人意换种类,可条件不允许,有扑克牌还好,这些古代赌牌唯一留传且普遍有几样?
"不行,给出选择,无法公允,是你们的问题,我不是来授业解惑的。"
秦抹依然入座台上牌桌,清澈明亮的嗓音不卑不亢,所有观战的吃瓜群众,无不倒吸一口凉气,敢和雀上宫叫板,这是不给天机阁不点颜面。
天机阁,那些神算子,杀人可不止头点地那么简单。
现场陷入僵局,雀上宫当着众人面紧急商谈半天。
秦抹等了半响,眼神乱瞟,忽然望见二楼要掐死她的吃人眼神,莞尔一笑:"想不出来,我给你一方案。"
主事蹙眉,命人敬香茶:"还请小友快言。"
"擂台赛,我做东,那是我两位师兄,你选三人,无论谁赢,我们一人下场,另一人上场,直至三人全部下场,我也不能白吃亏,避免你们三人串通藏牌,我们总共赢两场,算我赢。"
这么做,第一是肯定不能换其他的方式开赌,这么久商量不出来,万一,他们金丹期大能当众受制于人,感到无颜,恼羞成怒,她得不偿失。
狗不能逼上墙。
尤其是比自己大的。
第二当然是为了拖她妙口生香的亲亲小师兄下水。
至于小师兄会不会被淹死,那不在她的考虑范畴。
主事认真思索再三,怎么想怎么不对,优势在他,为什么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女娃会选择如此,其中难道有诈?
他再三确认秦抹的话,得到绝不更改的肯定,最后结论归于少年意气,不知天高地厚,人外有人。
云不及与淮泽老老实实走楼梯,云不及走上台手指挡着众人视线悄悄指向秦抹,用他云氏手语抒发对她正当第一的肯定。
秦抹拍了拍胸,随后指了他和自己。
好兄弟,你的支持,我的动力。
看她一脸骄傲自满,云不及一口气差点没吸上来,回去一定要告诉大师兄所有所有的一切。
三人围圈商量,云不及面露难色道:"谁先上?"
秦抹战术总指挥:"你,上等马先上,师兄百川仙宗杰出弟子,障百川而东之,回狂澜于既倒,区区小牌,比不上阵法推演半点难度,一摸就会。"
于是,夸地飘飘然的云不及还没发表意见,就直接坐上了一条贼船,不,坐上他深恶痛绝的雀牌桌。
赌场清场,闲人自退十步。
幸好云不及在山脚下麻雀亭奉二长老命,抓过江长老回宗,在江长老一声声,下一把,又一大把就回中,知道一点点抓牌规则,不然,就闹出大笑话了。
他的牌还算好,只需要打出两张杂牌就可。
轮到他摸,直接舍弃:"一筒。"
下家:"吃。"
一圈又轮到他:"三条。"
"碰。"
又轮他:"五万。"
"杠。"
秦抹小声在下面用手指给淮泽讲解基础规则,听见云不及声音后面,不是吃就是喷和杠,差点笑出猪叫。
这是什么送牌童子。
以后逢年过节必带上他。
很快,再一声杠后,送牌童子继续发力,一个五万,送人胡牌,让人上个厕所的时间都不给。
秦抹上下旋转了一下嘴巴,做好表情管理,殷勤备至上前送水:"太简单了,以至于师兄根本不想赢,想给师弟师妹增添一点难度,他们看的太表面,意为师兄输的很惨,只有我看到了里面,。"
云不及不听她胡扯,下意识检查衣冠,默默拉紧衣领。
他以前不是这么容易想歪的人。
太可怕了,小师妹,真能扰人心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