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姚广孝的疑惑
朱瞻圻被姚广孝一番高深莫测的话语弄得一头雾水，疑惑地问姚广孝：“道衍大师，您今日此来，总不至于是来找晚辈闲聊吧？晚辈在您面前，就如蝼蚁仰望泰山一般，大师您要是有什么事，您就直说。”
姚广孝并未直接回应，反而谦逊地打了个比方：“能看破天意，寻破天机之人，相较之下，老朽确如蝼蚁般微不足道且迷茫不明。”
朱瞻圻再要喝茶，这姚广孝说自己是蝼蚁，险些被茶水呛到，赶紧摆摆手道：“大师您可不要开玩笑了，您一句话，皇爷爷能把我摆成十八般花样，我的生死都是你上嘴唇碰下嘴唇的事。有什么可迷茫的，您这一生达到的高度，恐怕是我穷尽一生也无法企及的，何来迷茫之说呢？’”
姚广孝沉吟片刻，双手合十，神情庄重地说道：“阿弥陀佛，尺有所短，寸有所长。老朽知道的，小公子未必知道，小公子知道的，或许就是老朽一直想寻求的。”
姚广孝端起茶盏抿了抿嘴唇，继续说道：“谈到迷茫，老朽倒是有些问题想请教阁下，老朽迷茫于生而为人，却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老朽所得到的却不是老朽想要的，老朽只是想知道历史长河里，人所追求的目标是什么，目前我们所创造的一切不知对了没有。”
上来就面对如此深刻的问题，朱瞻圻显得有些措手不及，他瞪大眼睛反问姚广孝：“要是道衍大师都不知道的事，晚辈一十四岁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如何能回答人送‘黑衣宰相’提出的这些问题呢？”
姚广孝目光坚定地看着朱瞻圻，从容答道：“老朽相信阁下的聪慧，定能给老朽指点迷津。”
朱瞻圻面露担忧，半开玩笑地说：“这要是能回答上来，怕道衍大师等下就跑皇爷爷那讨个王命旗牌，将此妖孽斩于菜市口了吧？”
姚广孝知道这小子要提条件，打包票道：“二人闲谈，定无第三人知道。”说完挥挥手，自己身后几个护卫缓缓退了出去。朱瞻圻看这架势，也让耿护卫几个出去候着。
待众人离去后，朱瞻圻才坦诚地对姚广孝道：“道衍大师，直说吧，这么弯弯绕，晚辈是真听不懂大师要表达什么。”
姚广孝直言道：“老朽想请教阁下，我大明能延续多久？”
朱瞻圻犹豫了一下，反问：“真的要我说吗？”
姚广孝严肃地点点头：“但说无妨！”
朱瞻圻深吸一口气，回答道：“我大明从洪武皇帝开始，到最后一任皇帝丢了江山，历经十六任皇帝，延续了二百七十六年。”
姚广孝闻言，猛地睁大眼睛，压低声音紧张地追问道：“因何而亡？”
朱瞻圻还是有些不敢说，对着姚广孝说道：“不是，大师你怎么赌定我一定会知道的？我......我真不知道！”
姚广孝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地说：“天机不可泄露，阁下说着便是，老朽用性命保证阁下的安全。再有，老朽一生所获，皆归阁下所有，只要阁下为老朽解惑便可。”
朱瞻圻噌的一下就站起来了，惊叹了好一会儿还是不相信的问姚广孝道：“道衍大师，您这太儿戏了，拿在下寻开心呢！”
姚广孝一脸肃穆地表示：“如若小公子不相信，老衲愿意在释迦牟尼佛像前立誓。”
朱瞻圻这才缓缓坐下来，慢慢平复好心情后说道：“好吧，晚辈且先相信大师一次。”
姚广孝静待其言：“那小公子请说。”
朱瞻圻说道：“道衍大师您刚才说问我大明为何而亡，其实有很多因素造成的。涉及经济、政治、社会和军事等多个层面，在下只能简略说一下。”
朱瞻圻稍作停顿，然后详细解释：“经济上出的问题，是我朝中后期，对外贸易尤其是美洲白银的输入对经济产生重要影响，但朝廷无法有效管理和调节货币流通，导致通货膨胀，加上财政支出庞大，民生困苦。”
姚广孝问道：“美洲是什么地方？还请小公子说得详细一些。”
朱瞻圻无奈的解释道：“通俗点说就是郑和出海发现的新的地方，在一百五十年之后的时期内，随着更多新大陆的发现，尤其是美洲新大陆的开发，那里有大量的白银，这些白银通过国际贸易途径流入中国。
当时中国的丝绸、瓷器、茶叶等商品在那片新发现的大陆上受人喜欢，有着很大的需求量，特别是欧洲、美洲等地对这些商品的进口形成了持续不断的贸易顺差。作为交换，外国商人特别是葡萄牙、西班牙等国用他们在美洲开采的白银支付购买中国商品的费用，这就造成了大量海外白银源源不断地流入中国。
然而，明朝朝廷在面对这种前所未有的大量白银涌入时，并没有建立起有效的货币管理制度和宏观经济调控手段来适应新的货币环境变化。这意味着朝廷无法合理控制白银的铸造、发行、回收和储备，更难以调节货币供应量以稳定物价。”
姚广孝缓缓问道：“钱赚得更多了不是好事么？”
朱瞻圻回答道：“钱多了当然是好事，但是利用不好，也会造成问题。由于缺乏相应的金融体系和货币政策工具，白银的过度流入引发了以下问题。第一个就是通货膨胀：过多的白银进入市场，如果实物经济增长速度跟不上货币增长速度，就会导致市场上流通的货币总量超过实际需要，从而引发物价上涨，即通货膨胀。也就是大家手里开始没有钱，突然间大家手里都有了一百万两，你作为卖东西的，别人就很轻易的掏出几十两几百两来买你的东西你肯定不乐意了，因为你也有一百万两，自然而然你自己的东西也要卖得贵了。因为你不稀罕那仨瓜俩枣了，这个时候就是钱贱货贵了。但所有东西都涨价了，大明这个社会总会有很多穷人，特别是种地的农民，他们接触不到海上贸易的赚钱路子，自然就富不起来，自然手里就没什么银钱。但市面上的所有东西都卖得很贵，就会有很多人买不起东西，变相的变得一无所有。”
见姚广孝认认真真的听着，随手拿起笔还记了起来。
稍微停顿后，朱瞻圻继续说道：“第二个就是财政压力：尽管白银增多在理论上可以增加我大明的税收，但如果财政支出过大，且没有与之相匹配的财政收入增长机制，那么即便拥有更多白银也难以解决财政赤字问题。同时，通货膨胀会降低民众的实际购买力，加重社会底层人民的生活负担。也就是朝廷想修一座宫殿，需要花费更多的钱，想修一段长城，需要花更多的工价。但这些事情又不得不做，之后的朝廷又没什么好办法，只能加重赋税，去盘剥哪些本来就一无所有的农民。这么以来二去，农民就没活路了，就只能造反了。因为盘剥的加剧，破坏了原本的市场，就收不上来多少钱，在大明之外，又能很简单的获得大量的白银，又导致朝廷依赖于外部的贸易，忽视了国内的市场建设。这么恶性循环，大明就慢慢变得千疮百孔了。”
姚广孝听了朱瞻圻的话，思索了很久很久，连桌上的茶水都凉透了才慢慢地说：“明白了，原来如此。那我现在要是下令不让郑和再出海去南洋，恢复洪武皇帝那个‘片板不下海’的海禁政策，是不是就能解决咱们大明现在遇到的这些问题了呢？”
朱瞻圻略显尴尬地回答：“其实啊，咱们大明面临的问题不止这一个方面，除了刚才说到的由于对外贸易引起的钱财流通问题，还包括土地兼并、政治腐败、军事开支巨大以及天灾频发等。今天所讲的只是其中的一个点而已。”
姚广孝听到这里，脸色变得惨白，一时之间竟找不到合适的话语来回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