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潇潇,不急不缓下着。
一处高楼大厦的房间里,透过朦胧雨帘的窗户里,正坐着一女子,神色寡淡,敲打着键盘。
桌上点的沉香燃尽,香灰落在木桌上。
一枝红玫瑰悄然萎谢,有几枝停留在花苞状态便蔫了,书和笔记摊开。
旁边手机响了起来,我翻过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犹豫了一会,还是接了,电话那边传来一阵女声,带着疲惫,只是简短道了一句,你父亲,去了。
我有些懵,呆了一瞬,没反应过来,耳边的声音却早已听不清。
慌张站了起来,却不小心被自己坐着的椅子给绊着摔了一跤,却因为父亲去世的噩耗,无暇顾及腿上的痛。
我从没料到过,一切来的这么快,怎么都没有想到过,父亲,怎么可能会去世的这么快了?
我和他,还没有好好的,彻底和解了。
等我赶回家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我打了一个车,到家需要两个小时。
我在车上回忆了很多,可是,没有一点我与他的温馨回忆。
那些残缺不全的记忆,并不算美好,支离破碎也拼凑不了在一起。
赶回家,推开房门,就只有母亲一个人,孑然一身坐在沙发上,空荡荡的大屋子即使亮着白色的灯光,把整个空间照满了,却还是那么让人感觉到,孤独。
母亲看着匆匆忙忙,一身灰尘回来的我,她站起来,有些颤颤巍巍走向了我。
在我印象里,一向漂亮爱美的母亲,似乎憔悴了很多,她一下紧紧抱住了我,嚎啕大哭起来。
我整个人只是傻站在那里,任她抱着自己哭泣。
父亲的死,挺戏剧化,因为长期饮食不规律,喝酒抽烟,样样都沾,早几年就已经查出来了肺上肝上都有毛病,可他却觉得医生说的话夸张,置之不理,仍然我行我素。
前几天喝酒喝多了,直接带走他了。
在接下来很长时间,我陪着母亲在家里料理着父亲的葬礼,父亲的葬礼上,来了不少亲戚,个个说着节哀顺变,保重身体之类言语,我像个机械复读机一样,重复着谢谢。
等把父亲的葬礼料理完了之后,我调整好心态,也打算了继续回去,可是母亲却像发了疯一样,阻拦着我:“你爸爸现在去了,你也打算离开我,让我一个人孤零零待着这里吗?”
“你一个女孩子家家你为什么非要跑那么远,你就不能在这个小县城好好待着吗?”
本打算开门出去呼吸新鲜空气的我停顿了一会,整个人屏住了呼吸,我知道,要讲道理,是和这些自以为是的父母讲不通的。
“我想出去透口气。”
说完后,没有再理会身后的母亲叫嚣着什么,我没有说完的是,待在那里,太压抑了,真的太压抑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该去哪里,随便搭上了一辆公交车,坐在最后靠窗的位置,我思考了很多,太多太多的过往,眼泪好像有些发达,就那么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
车上的人看着一个女孩好端端突然哭了起来,忍不住诧异和好奇,我知道,我这个狼狈极了般模样,实在是有些太像失恋模样。
有些乘客忍不住低头议论纷纷,猜测我是不是遭遇了情伤?
或者家里遭遇了什么重大事故?
“失个恋而已,没必要这么伤心,爱你的人,自然会爱你。”
一张纸巾递在了自己眼前,我愣了愣,随着这纤细手臂抬头看去,是个穿着风衣清秀帅气的男人。
我觉得这个人有些熟悉,可是脑海里怎么也想不起来这么一号人物,只是淡淡接过纸巾,嗯了一声。
不熟悉的陌生人,没必要解释。
他坐在我身后,在我不注意时候,时不时忍不住看我几眼。
当公交车停在一所中学时候,我突然愣住了,这是我以前读书的地方,鬼使神差的,我在这里下了车。
这所中学我已经很多年很多年没回来,或许因为还没开学的原因吧,我倒是进来的轻松自如。
我轻车熟路再去重温了我以前所在班级,学校这段时间好像又在刷新,一群工人把一批已经陈旧了的课桌搬了出来,换了新的。
我与母校已经隔了十年不见了,每一年同学聚会我都没有参加,这十年,我生命里,有不期而遇的温暖,也有转身离去的背影,生命就是一场历练,岁月是年轮,是成长,是懂得。
我呆呆站了好久,在离开时候,不小心磕到了一边桌子,我用手支撑,才勉强没有摔下去,旁边工人让我小心点,我不好意思说了一句抱歉。
我抬手,突然看见桌子上有一行小字,是我的名字--黎朝雾。
却不是我的笔迹。
我突然感觉头顶一阵眩晕,四周有人呼唤我,小姑娘小姑娘叫着,可是我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随后,陷入无尽黑暗。
行至朝雾里,坠入暮云间。
昏迷过去时候,模模糊糊中,我听到了这么一句话。
滴答~
滴答~
寂静的空间,清脆的声音。
很响亮。
就好似墙角挂着一个大笨钟,时针一分一秒的划着,发出了滴答,滴答的声音。
争分夺秒的声音。
周围很吵,好像有很多人围着自己,熙熙囔囔的说话声,吵闹声。
从最初安静开始变得嘈杂。
我只觉得这些声音特别闹。
迷迷糊糊睁开眼,逐渐适应一片光明,发现一旁的确围了不少人,这些熟悉又陌生的脸庞陡然在我面前出现,我很吃惊,没有思考,赶紧又闭上了眼睛。
这几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是太累了吗?为什么总是做些有的没的,这么多奇奇怪怪的梦啊。
当我闭上眼睛,周围人的声音更加响亮不少,很真切,很不像是做梦。
“老师,黎朝雾醒过来了,怎么又睡过去了啊?”
一道女声响起来。
这好像,不太像梦。
有了这个认知,我直接睁开眼,看着床边他们,藏在被窝里的手,狠狠掐了一把自己腿上的肉,疼,真的很疼。
“黎朝雾,你没事吧?”
看着我一副痛苦的样子,刚刚开口的女声有些担心,我此时整个人已经有些震惊在了原地,只是傻呆呆看着眼前女生,摇摇头。
这不是梦?
我,回到过去了?
看着眼前的几个人,徐薇,柏琳,林彬,再看了一眼自己此时此刻挂着吊针,躺在床上,我整个人,不知道该用什么言语来形容。
我似乎,回到过去了?!
我记得今天,印象里只有这一次住院,记得很清楚是因为,眼前这几个人,都是我讨厌憎恶很久的人,也是十年,从不去同学聚会的原因。
徐薇今天又开始针对我,虽然我在班上性格孤僻不招人喜欢,但是他们也没胆子大的像许多新闻写的那样,对我拳打脚踢一样的校园霸凌,只是言语侮辱,可这比打人,更令人恶心。
“黎朝雾,你自己摔下去的,你自己站那里的,跟我可没有关系,我可是好心好意,替你把医药费都垫付了。”
徐薇除了在我摔下楼梯时候惊慌失措了很久,此刻倒是理所当然觉得我这次摔下楼梯,与她无关。
话里话外无非都是我自己不长眼睛,非要站那里。
此时我整个人有些昏昏沉沉,也不想说话,现在只想静一静,好理一理自己的思绪。
还是感觉此时此刻这一切,如此不切实际,像是一场梦。
至于这件事,在上一次是怎么解决的了?
我虽然孤僻,也一直怯弱,太多事情都是能忍就忍,可是这次性质太大了,班主任让喊来了双方家长。
我父母常年不在家,都是爷爷奶奶养着,一家人对她说过最多的话就是,听话,不要惹麻烦,家里没那么富裕,能给我解决什么麻烦。
这样的话我听的耳朵起茧子,所以这也是我一直忍呀忍呀再忍的原因。
班主任叫来了家长,我平时积攒了太多委屈,在那一刻分崩离析,我本想乘此机会诉说她的委屈,告诉他们,我受了什么欺负,哪怕,他们只是稍微帮我出一点头出一点气也可以。
可是最后他们怎么做的了?
不分青红皂白,直接押着我认错,对班主任,对徐薇,可是我没错啊,是我被推下去了,我才是受害者。
我明明才是该接受道歉的受害者!
班主任当然知道这件事到底是谁的错,虽然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解决了,可是所有人都知道了我在家里日子没那么好过,那段学习生涯,并不好过。
我不明白让我重新来过的动机是什么。
我没什么大的理想,即便未来过得那么糟糕,狼狈不堪,其实我学会的,也仅仅只是珍惜两个字。
如今的我,不是十六岁的我,而是那个被生活磨平了棱角,已经沧桑了不少的二十六岁的我。
能回来,真是一场我害怕又欣喜的梦。
起码,还能有让我,重新读上大学的机会。
我想起自己的未来,过得可真是糟糕,一地鸡毛,糟糕的未来,糟糕的一切,糟糕而狼狈不堪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