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加引人注目的是,地下室另一端的墙壁好像破了个大洞,有细微而难以察觉的凉风从其中吹出,并从我头上的地窖入口离开。这使我凭空打了个寒颤——如果说地下室的隐蔽是出于我的疏忽,且整个石阁的诡异之处都出自我的想象的话,那么这个野蛮的洞口就是一个现实的明证,其存在本身就说明了秘密在此处留下了痕迹。洞口周围触目惊心的划痕和疑似血迹的污渍说明了洞口形成的暴力过程,而旁边散落的破砖碎石更是暗示了自洞口形成后就再没有理智的生物来到此处以打扫这些脏乱。洞穴内没多远就向下拐弯,使我不能直接窥得更多的秘密,也因此激发了我的好奇心。现在,这股好奇心和恐惧心交织在一起,让我必须从对秘密的向往和生物的求生本能间择一而得。
终于,似乎是一种使命一样的驱动力使我选择了不理智的选项,更何况夜黑风高之时正是探索秘密的好时间。如果就此放弃,恐怕我几个月以来的失眠多梦也没法交代。正如我之前毅然决然地踏入石阁一样,我现在也向幽深的洞穴中迈出了一步,就像是要完成一直以来没有结束的、发掘石阁诡异之处的任务。正如我在洞口所看见的一样,整个洞穴似乎由疯狂的野兽挖掘而成;鉴于洞体的高度,该野兽可能如此之庞大,以至于可以一口将我吞入腹中。不过石阁已经至少数十年无人居住,恐怕野兽也早已经消灭在时间的长河中了。如果类比成一头在野外山洞中冬眠的巨熊,那也应当有震耳的呼隆声和令人不悦的气味,而目前我还没有探测到类似的信号。
沿着洞穴坎坷的路径向内行走,可以发现其方向除了左右拐弯外,更具有明显向下的趋势。我十分小心地挪动,生怕一不小心掉入更深的地底而无法逃生。后悔随着我的深入而放大,我至少应当告知我的好友,让他在我莫名失踪后能够试图寻找。但身后的洞口似乎在嘲笑我的矛盾心理,我只能继续向下,看看这洞穴到底通向何处。我感觉好像走了相当长的时间,两旁开始出现裂缝,然后是狭小的、不知通向何处的洞窟,后来更是出现了三三两两的岔路。不过到现在为止我并没有选择路线的压力,因为其中一条主路是如此明显,我很难忽视其上密布的抓挠痕迹。
洞壁的材质早已从松软的土砾变成了坚硬的岩石,抓挠痕迹的深度也逐渐变浅,只是数量反而增多,使我怀疑曾经在此活动的野兽应当不止一个。又经过了几个大大小小的天然石室,有的地方还能听到潺潺水流的声音。岔路越来越多,我开始担心起找不到回去的路。属于某些生物的标志也增大了出现的频率:蓬松的毛发,散落的碎骨,难以分辨的纤维碎片,等等,无不预告了前方的危险。虽然我还是看不到前方的通向,但某种类似气压的感觉告诉我前方有一个广阔的空间。随着我接近这个空间,空旷的噪音多了起来,穿流的气息变得更加不稳定,而温度似乎燥热起来。
这段漫长的洞穴,终于走到了尽头。我震惊于眼前的景象,这使我的冒险没有白费。这样一处广阔的地下空间,可能来自于千万年来地下水流的侵蚀,如今水流全部离开,留下了这个杂乱通道交汇的空洞。我所在的洞穴是周围无数通道中不起眼的一个,其余的通向何方不得而知。这个空洞的高度已经十分惊人,从它的顶端摔落下去恐怕要粉身碎骨;其面积更是难以估计,从我能在昏暗中估摸到的结果来看,可以轻松把整个稷门大学装进去。空洞的远处有几根像是支撑柱的东西,不知道是人造建筑还是自然石笋;地面中间自然向下塌陷,形成一个巨大的天然深井,离我的洞口这里还有一段距离,其中有何奥妙现在不得而知;井壁上似乎附着一些深色的枝蔓,可能来自某种植物的根系或者庞大的菌落。之前听到的隐约噪音似乎来自这个井内,仔细看去好像还有微弱的亮光从里边发出。整个洞窟过于庞大,以至于我完全看不清对面的样貌,更远处只有愈发深邃的黑暗,浇灭了我继续探索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