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初破，京城的朱雀大街上却弥漫着不寻常的肃杀。
杨云按着剑柄穿过重重宫禁，玄色官服上的金线云纹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昨夜李墨密信中那句\"寅时三刻，含元殿见\"仍在他心头盘桓，字迹潦草如刀刻，透着十二万分的急迫。
\"杨将军留步。\"两名金吾卫突然横戟拦住去路，\"陛下正在早朝，无诏不得入殿。\"
杨云眯起眼，掌心渗出冷汗。卯时未至，何来早朝？他瞥见金吾卫甲胄下隐约露出的靛青内衬——那是东林党羽惯用的湖绸。
剑光乍起。
两名金吾卫的惊呼卡在喉间，杨云的剑锋已掠过他们咽喉。血珠溅上汉白玉栏杆时，他听见含元殿方向传来钟鸣，九声悠长，正是天子遇险的警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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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内龙涎香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
十二根蟠龙金柱间，李墨单膝跪地，肩头插着三支弩箭。御阶之上，明黄龙袍的帝王被十余名黑衣人团团围住，为首之人紫袍玉带，竟是本该在诏狱等死的赵德明。
\"李指挥使好手段。\"赵德明抚掌轻笑，靴底碾过地上昏迷的杨雪，\"连亲妹妹都舍得送来当诱饵，可惜...\"他突然扯开杨雪衣襟，露出锁骨处殷红的梅花烙印，\"慕容少主早看出这丫头身上带着'离魂蛊'。\"
李墨瞳孔骤缩。三日前杨雪自请卧底时，他亲手将能解百毒的玉髓丹塞进她牙关，却不想...
\"蛊虫噬心，滋味如何？\"赵德明指尖掠过杨雪苍白的脸，\"再过半柱香，她就会变成只听命于少主的傀儡。届时让杨将军亲手斩下胞妹头颅，岂非快事？\"
殿外忽起喧哗，刀剑相击声由远及近。赵德明脸色微变：\"拦住他们！\"
话音未落，朱漆殿门轰然洞开。杨云逆光而立，脚下蜿蜒的血迹如同一条赤蟒。他目光扫过妹妹颈间寒刃，忽然想起十二岁那年，爹娘战死沙场时，蜷缩在他怀里的女童也是这样苍白着脸，将半块沾血的饴糖塞进他掌心。
\"放箭！\"赵德明厉喝。
弩机绷响的刹那，杨云动了。剑锋划出新月般的弧光，七支弩箭应声而断。最后一支擦着他耳际飞过，钉入盘龙柱时，他已掠至御阶之下。
\"好一个'惊鸿照影'。\"阴影中传来轻笑，慕容复缓步而出，手中折扇轻摇，\"可惜杨将军来得太迟，你瞧——\"
他扇尖指向殿外，冲天火光正从皇城四角腾起。更远处的鼓楼上，北狄狼旗猎猎招展，竟已插上京畿要冲。
\"三日前，十万北狄铁骑已化整为零潜入京郊。\"慕容复抚扇轻笑，\"此刻朱雀门守将正在痛饮我送的梨花白，玄武门参将新纳的第七房小妾...哦，那姑娘锁骨上也有一朵红梅。\"
李墨突然暴起，袖中短刃直取慕容复咽喉。折扇开合间金铁交鸣，两人瞬息交手十余招，慕容复的玉冠被剑气削落，李墨胸前却多了三道血痕。
\"李兄！\"杨云挥剑逼退两名刺客，转头看见杨雪睫毛微颤，唇间溢出血线——蛊毒发作了。
慕容复的折扇抵住李墨喉间：\"杨将军，做个选择吧。是救陛下，救同袍，还是...\"他指尖轻勾，杨雪突然睁眼，手中短剑直刺自已心口！
剑锋入肉三寸时，杨云接住了妹妹的手腕。那双总是含笑的杏眸此刻空洞如深渊，腕骨在他掌中咯咯作响，却仍不管不顾地要将利刃送入心窝。
\"雪儿...\"他生平第一次在战场上发抖。七岁教她扎马步，十二岁赠她袖剑，去年及笄时亲手系上的剑穗还在她腕间摇晃，穗子上的玉珠沾了血，红得刺眼。
\"小心！\"李墨的惊呼与破空声同时袭来。杨云旋身挥剑，斩落三枚透骨钉，却见慕容复的折扇已到面门。电光石火间，他忽然松手任佩剑坠落，空出的左手径直抓向扇骨。
玄铁扇刃割开掌心，血溅在慕容复惊愕的脸上。杨云五指如铁钳般扣住他手腕，右膝重重顶向其丹田——这是北狄俘虏营里学来的搏命招式，粗野，有效。
折扇脱手的刹那，杨云抱着杨雪撞破雕花窗棂。碎木纷飞中，他听见李墨长啸如龙吟，那是锦衣卫独有的传讯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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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城河畔的垂柳燃成火帘，杨云将妹妹藏进运水车时，皇城方向传来震天喊杀声。三百死士从密道涌出，玄衣劲装，袖口银线绣着飞鱼——是李墨暗中培养的\"潜鳞卫\"。
\"哥...\"杨雪忽然抓住他衣襟，瞳孔时而涣散时而清明，\"西郊...慈恩寺...地宫...\"她每说一字，唇角就涌出一股黑血，\"慕容复的...火药...\"
杨云浑身发冷。慈恩寺下埋着前朝龙脉，若被炸毁，半个京城都将塌陷。怀中的身躯渐渐冰冷，他扯下衣襟死死扎住妹妹心口，转头望向烟尘滚滚的皇城。
\"杨将军！\"浑身是血的王虎策马奔来，\"李大人已控制含元殿，命你速去...\"
\"找太医救她。\"杨云将杨雪推入王虎怀中，拾起地上染血的剑，\"告诉李墨，西郊交给我。\"
烈马嘶鸣着冲过火海，杨云在颠簸中咬开手腕，将血喂进昏迷的妹妹口中。十二年前瘟疫横行时，老军医说过杨家人的血能暂缓百毒，原来这宿命般的馈赠，终究要用在这里。
慈恩寺的铜钟在暮色中轰鸣，惊起漫天寒鸦。当杨云劈开地宫石门时，慕容复正站在成堆的火药箱前，手中火把映得他面目狰狞。
\"杨将军可知，这些火药足够让大雍皇室断子绝孙？\"他笑着踢开脚边僧侣的尸体，\"当年你父亲杨烈死守雁门关，害我慕容氏满门流放。如今我要这万里江山，为我族人陪葬！\"
杨云剑尖垂地，任由鲜血顺着剑槽流淌：\"你错了。\"
\"什么？\"
\"我父亲从未后悔守关。\"他一步步逼近，\"就像我此刻...\"剑光乍起如雪崩，\"绝不后悔杀你！\"
地宫在剑风中震颤，火药箱接连倾覆。慕容复的折扇被剑气绞碎时，火把坠入硫磺堆，刺目的白光吞没了所有声响。
最后一刻，杨云想起离京前妹妹为他系斗篷的模样。她笑着说：\"等梅花开了，咱们回雁门关看雪。\"
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