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关府”时,小关厂长指着楼前小广场停满的各色车辆,说:“看,客人都来了。”
朱子顺也看到了,小轿车,面包车,小货车甚至一溜摩托车把小广场塞得满满的。
进到客厅里,和朱子顺一早见到的情景大不一样;三面组合沙发坐满了人,一些统一着装服务员模样的年轻女孩,穿梭忙碌着沏茶倒水。整个客厅人声鼎沸。
小关厂长和朱子顺走近客人中间,一些人连忙起身,有拱手道贺的,有开着玩笑的,大都说着当地方言。小关厂长在给朱子顺做介绍时,只是说:“这是我北方来的好朋友。”
“客随主便”朱子顺清楚,今天是关家大日子,亲朋好友的大party,既然小关厂长如此介绍,必有他的想法,自己陪着笑脸点头就是了。
“哥,爸爸叫你上去见见黄书记。”小关厂长的妹妹这时从人群中挤过来,朝着哥哥指着楼上说。
今天,这是朱子顺第二次和小关厂长妹妹见面了,早上还是她带他进的关府。小关妹妹已经换上了一套飘逸的连衣裙,此时再看活脱脱一个俏骄的江南女孩。
小关厂长拍了拍朱子顺肩膀,又转头对他妹妹说:“当地的领导来了,我要上去见见面。你先陪一下朱经理。”
“没问题”小关妹妹痛快地答应着。
“你叫什么名字?”小关妹妹说话语速很快“我叫关晓。这里乌烟瘴气的,我们出去怎样?吃饭还早呢。”
“好啊,我,朱子顺。”在一群说着听不懂语言的人群中,本来就很无聊。有关晓这么个清新小妹妹陪同,朱子顺当然求之不得。
两个人从后门出去,绕过鱼塘,没走多远便见一座古老的桥横跨在湖道上。
“前面还有一座桥和这座桥一模一样。”关晓手指暮色中不远的方向说“听说过我们这儿姊妹桥来历吗?”
朱子顺摇摇头,好奇地问:“为什么叫姊妹桥?”关晓走到桥边石阶上,示意朱子顺一起坐下,便给他讲起了这一模一样“姊妹桥”的故事。
她说,上百年前。我们桃园一大户人家,家中有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在女儿出嫁时,嫁妆和普通人家却没有大别,但老父亲都会花巨资建一座桥,说是让女儿回家不必行船涉水,但真正用意是让方圆乡亲从此方便出行。
“这个嫁妆太有意义了!”朱子顺听了“姊妹桥”的故事,不禁发出了感慨。
“等我结婚时,也让我爸修座桥当嫁妆。几百年后,也会有人讲我们家的故事。”关晓说完这句话,咯咯大笑起来。
“你还在上学吧?”朱子顺问道。
“在杭州上大二,毕业了就出国读研,老爸都安排好了。”
朱子顺突然觉得,自己过去是多么的孤陋寡闻,若不是“华丽”的业务,来到这地图上都找不到的乡下,哪里会想象得到这不知名的小镇如此不一般。
“我们上桥去看看吧。”朱子顺起身,对关晓说。
“现在过船,我得等船过去。你先上吧。”关晓看了一眼湖道上的行船答道。
“为什么还要等船过去?”朱子顺不解。
“咳,我们这儿的老规矩,船过桥时,船老大忌讳女人站桥上。”
这又让朱子顺没想到,一个名牌女大学生,还要赴洋留学竟遵守着这样怪异的老传统。
一声声喊叫“关晓”的声音,从关府方向传过来。关晓站起来说:“家里开席了,叫咱们呢。”
上到二楼,小关厂长迎了上来,怪罪妹妹带着朱经理外面乱跑,害的好多人四下里找他俩。朱子顺忙说:“是自己要求出去透透气的。”
小关厂长带朱子顺来到二楼一个房间,里面的布置和他俩吃早餐时差不多,只是房间更大。里面两张大圆桌已经围坐了不少宾客。
小关厂长示意他坐在里面大桌的主宾位。朱子顺连忙摆手,一是在座的属他最年轻,再者刚才小关厂长告诉他,这间房内都是“桃园总厂”的老供应商。
“华丽”和“桃园总厂”现在还没有业务往来,坐在主宾位,名不正言不顺。朱子顺坚持一再推让,小关厂长无奈,这才给他另找了一个位子坐下。
“待会儿我要陪一些领导,还有批发,零售商,就不能多陪你了。”小关厂长很体贴,特意把旁边一位三十几岁,瘦小的男人介绍给朱子顺“这位是江西来的孙老板,和他在一块儿你不会闷。”
朱子顺伸出手,“幸会”话音未落,这位孙老板“嗖”的一下站了起来,给朱子顺来了个九十度鞠躬,两只手紧紧地攥住了朱子顺伸过来的手。转过头对小关厂长咧着嘴,点着头说:“少爷放心,您的贵宾我一定照顾好。”
这个房间虽说客人来自天南海北,其他人都彼此不陌生。小关厂长走后,“举目无亲”的朱子顺幸亏身旁的孙老板不停地跟他唠着嗑,让他没觉得孤单。
孙老板是个话痨,属于自己打开话匣子就收不住的人。他告诉朱子顺,自己开了家服装辅料厂,“桃园总厂”是他厂最大的客户。关家有什么大事小情,他都会不远千里亲自到场。
“关家可是我的发财树哦,得靠牢了。”孙老板挤眉弄眼地说,随后问朱子顺“看少爷对您的态度,我没猜错的话,您和关家一定是大生意来往吧?”
“没有。刚认识。”朱子顺被孙老板神神道道的样子,逗乐了“算朋友吧。”
“明白,明白。人多嘴杂。”孙老板四下张望一眼,很是夸张。其实根本没人留意他们俩的交谈。
房门打开,身着统一服装,和大酒店无异的服务员开始端上凉盘,热菜。每道菜肴做工都很精致,讲究。
孙老板告诉朱子顺:生日宴关家特意请来了上海‘锦江’的名厨掌勺,好多特别的食材给一般的厨子,他们都不知道怎么下手。
这桌酒席的豪奢,是朱子顺平生第一回见识到的。每上一盘菜,服务员报出菜品,客人们都不时爆发出惊叹的声音。
一位像是关家的亲属,作为主人说了几句感谢,客套的话。大家便端起酒杯,朝着另外隔壁包房的方向,齐声说着“祝关老爷子寿比南山,福如东海”,便各取所需开动起来。
孙老板没忘小关厂长的重托,自己嘴里嚼裹着,还不停地往朱子顺餐碟里夹着硬菜。他看到新鲜,特殊的菜肴转到跟前时,会死死按住转盘,筷子用力地夹下两大块,一块塞进自己嘴里,一块放到朱子顺盘中。
朱子顺并不是嫌弃孙老板用含在嘴里的筷子,为自己布菜;而是觉得这种场合,再高档的宴席吃起来也并不舒服。还不如昨晚陈老板老婆阿花,给他煮的那碗面条。
酒过三巡,朱子顺有些纳闷,在座的没人提议前去向老寿星关老爷子,当面道贺,敬酒。
“我们是不是该过去敬老关厂长?”朱子顺问孙老板。
“别,不方便,那里都是各级领导。一会儿老爷子会过来。吃菜。”孙老板边答,边又站起身够着离自己有些远的中意菜。
孙老板说得没错,不大一会儿,出现在门口的小关厂长一嗓子,让两桌人都放下酒杯,碗筷站起了身。
“老爷子来给大家敬酒了!”
关老爷子红光满面在一众人的簇拥下,笑容可掬的走了进来。客人们争先上前说着祝福的话,一饮而尽杯中的酒。关老爷子都是一概呡一口酒,意思一下笑着回应“谢谢。”
人多,朱子顺并没急于驱前;孙老板有些急,拉着他来到关老爷子面前,双手举起酒杯高声道:“小孙恭祝老爷子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今年给老爷子准备什么节目啊?”小关厂长用脚踢了一下孙老板的屁股,问。
“当然有,我把师傅教我的压箱底绝活,今晚使出来给老爷子助兴。”周围的人听到这儿,给关老爷子让了坐,闪出一空场来。看样子大家都知道孙老板有节目要演,只有朱子顺一头雾水。
“你不知道吧,别看这小子不起眼儿。拜过高师学过不少‘神功’,每回来都给我爸露两手。”小关厂长看出朱子顺的疑惑,跟他解释道。
此时,孙老板已经脱下T恤赤裸了上身,伸出右手朝周边的人问:“谁有硬币,大小不限。”
旁边有人摸出一枚一角硬币,递到他手上。孙老板举起来,示意大家看好,说:“现在我把这枚硬币,塞到胳膊里,让它进到我身体中。”
人群嘈嚷起来,有人不屑“孙老板变魔术吧?”“藏你裤裆里我们又不能去摸。”
听到众人的猜疑,孙老板解开皮带,褪下长裤,里面一个三角内裤暴露在大家面前。引起哄堂大笑。
“关老爷子大寿,我能拿雕虫小技现眼吗?”小孙老板指着围在周边的人说“你们上下左右都看好了。”
于是有人踩着椅子站在高处,有人趴在地下由下往上瞧,四周的人眼睛紧盯着孙老板的一举一动。
孙老板示意大家安静。他先伸出左胳膊,右手将硬币放在上面。扎成马步,运气,食指一点一点的向皮肤里揉搓着硬币。
很短的时间,左胳膊上留下一个圆圆的硬币印记,硬币不见了。
房间里瞬间安静,接着四周爆发出不可思议的赞叹声。“硬币去哪儿了?”“藏哪儿了?”疑心大的人还是不能相信眼前一幕。
孙老板用手从头顶,呼噜到脚,让大家相信硬币并没有藏在身上某处。这时,小关厂长一把拽下他的内裤,想看看这块遮羞布里是不是暗藏玄机。
孙老板本想发火,见是小关厂长下的手,干脆不急于提上三角裤衩,前后转了转身,向大家表明着“清白”。关老爷子见状,乐得直不起腰来。
“硬币到底在哪儿?拿出来让我们看看。”很多人还是满腹狐疑。
“在身体里,我得睡一觉,明天早上它自己就出来了。”孙老板向众人解释,又面向关老爷子问“小孙这节目您还满意吗?”
“好,好!”关老爷子站起来,对小关厂长说“今年多订点儿小孙的辅料。”
孙老板哈着腰乐得合不拢嘴,连声道谢。这才把内裤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