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本章引用华晨宇《小镇里的花》和《黑白艺术家》歌词,如有雷同或相似,不是巧合。

良辰美景终将以离别告终。

知更的先生只给了他三天假期,他只好与林榷烨作别,两人相约半年后再见。

他卷好那最后一幅画,再次背起画板回了城里。

行到半途,一处商铺引起了知更的注意,那里摆着各种各样的雪花膏,琳琅满目。

知更站在那里,挑了半晌,终于选定一个印着民国美女的,准备下次见面时送给林榷烨。

不料,第二月国民党挑起内乱,全国上下乱做一团,人心惶惶,军阀放火掠夺,一夜间火光连天,妻离子散。

知更恨透了这些奸贼。

不可避免的,战火波及安远县城。

而这一天,正是两人相约之日。

初冬刚刚到来。

漫步山间,天边飞鸟衔来黄昏落日,晚风将白云卷成张张船帆。

知更看多了战火与废墟,这时终于觅得一丝安宁。

他放慢脚步,山林中知更鸟和林雀叫的正欢。

残叶还未落尽。

峰回路转,景象突变——房屋被炸得东倒西歪,地上飘满木屑与被烧掉一半的报纸。

王婶的家已经找不到了,看得过眼的,竟只剩下林榷烨的住处和山脚下几栋小宅。

一声轰响将知更刚拉回现实。

他快步跑起来,冲向林榷烨的房门。

门虚掩着。

知更鸟和林雀被惊起,叫声也随之消逝。

只见一位军官配着手枪坐在木椅上,惬意地翘起二郎腿,吸着香烟,玩弄着烟卷,并未发现来者。

香炉上飘着白烟,断断续续,飘忽不定。

知更一惊,向后退去,心中如乱麻一般。

他不知林榷烨为何要与国民党奸贼站在一队,不知林榷烨为何要将国民党特务“请”进家门……没退三步,身后有人紧紧捂住知更的口鼻向后拖拽去,到了门外才松手。

知更挣扎着,感觉手松了半分便转身准备反抗,结果,看到的却是林榷烨。

他正想开口,林榷烨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等会再跟你解释。

你先躲一躲,快!”

最后一个“快”字从低语变为低吼。

说着他推开知更从容地走进房子。

一头雾水的知更犹豫片刻还是找到了一堆柴火堆,那柴火堆虽高,但与墙面还有些许缝隙,刚够知更的小身板缩进去。

一般人在紧急情况下不知所措,没有主见时,只要有一个人用不可抗拒的语气向他下达命令似的,都会毫不怀疑地执行,不论那个人与自己的关系。

林榷烨与知更的关系自然不用说,知更也就听从了他。

“常长官,茶好了.”

“……凉了.”

“后院来了只野猫,赶走耗了些时间.”

“嘶……”常长官吸了一口烟。

“明晚就唱.”

“常长官,此话怎讲?戏是唱给人听的,不是唱给鬼听的,乡亲们都被捉了去,该杀的杀……”“笑话!我不是人吗?战士们不是人吗?让你唱就唱!”

他突然打断了林榷烨吼道。

“唱戏是有讲究的,戏台没了……”林榷烨继续说着。

“那就在这唱,这房子容五个人足够了。

明天把杂事处理完,我们要好好庆祝一番.”

常长官的后半句话已是自言自语。

林榷烨沉默了。

半晌,常长官又威胁道:“若你有心救你所谓的乡亲们,不想让他们死得这么早的话——”他刻意把最后一个字拖得很长,等着林榷烨的回答。

“放了他们,我唱.”

对话到此便结束了,却迟迟没有动静,屋内鸦雀无声,静到知更以为出什么事了。

其实林榷烨与常长官确实没有动,林榷烨站在有落日余晖的亮处,直直盯着常长官的眼睛,那是一种坚定固执的目光,却又藏着一股子冰冷杀气,后者不禁后背发凉;常长官现在暗处看着林榷烨,戏谑,嘲讽,愤怒,也很迷茫,因为他看不透他,又带有一丝佩服。

眼前这个人,不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常长官这才跨出门槛,走向远方。

知更什么都明白了,狠狠抽了自己一个耳光,他后悔错怪了林榷烨。

“知更,你进来吧.”

林榷烨向门外喊道。

这次,知更才看清了这间屋子,看清了眼前的故人。

夕阳的橘黄光线从窗棂间淌出,倾洒在翻了过半的书页间,拢住密密麻麻的字;窗玻璃连个斑点也没有;屋内唯一动着的,是飞舞的尘埃,他们恍惚又短命,却又不知道自己即将落定;林榷烨站在木椅前一动不动,目光落在桌上火星尚存的烟卷,睫毛微颤,双拳紧握,似是要把指甲嵌进手心,他的肩是垂着的,背却是直挺的。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