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燃烧的躯壳
我是在期待还是在害怕呢?
很早的时候我便什么也不再期待了才对,可即便如此却还是每天都提心吊胆地过着日子。
所谓的麻木,大概就是把心中的忐忑藏在一层又一层的平静之下。
身处利刃之下的时间,会如低头所见的脚步那样慢下。
无能为力。
那天在云峰之上伸出左手的时候就已经有这种感觉了。
我所紧握的一切终将从我的手中不胫而走,无论我再怎么恳求妥协。
该放手了。
所有的希冀,所有的执迷,都该被我抛掷脑后。
当我无处可去,无地可容之时,唯有死亡能将我彷徨的灵魂安置,对我宽容。
随着身体的脱力偏移,我的双手逐渐失去了控制,轻飘在了我的眼前。
死亡也意味着脱离这个躯壳吧。
在这之后,我一无所有。
我会变成什么?
这并不重要。
不会再有任何的转机,也许曾经有过,可短暂地转机也没能改变我如今糟糕的命运。
我想就此面对我的宿命,我也多想能就此坦然。
可永远半吊子的我,却只能在这个时候腿软。
总是这样,我的身体总是听不上我的使唤。
即便在最后的时刻也要让我摔倒在地,命运会剥夺我的一切,哪怕是死亡。
我早该知道的
突如起来的失衡令我的双眼逐渐失去了焦点。
我精神恍惚,向后倒去,瞧见了落日的最后一丝光点,
只这一眼,那光点便固定在了我视线的中心;那光点的四周逐步溃疡,伸出了触手般的火焰。
那光点不再完整,却也因此变得愈发膨胀,膨胀的焰火随着疼痛之感直至铺满了我能看见的所有。
眼前变得一片空白,一股巨大的震动从视线之外传来,我的脑袋像是落了地,感官开始变得冰冷,很快就没了知觉。
我开始等待,也只得等待,等待死亡将我最后的视觉夺走。
等了好久。
眼前所见之物却在我的瞳孔中不断地放大,一只红色的蝴蝶从我的视线上方飘然而下,落在了视中心的尽头渐飞渐远,扑朔迷离。
“你是否真的属于我?带我走吧不要只是这样一次又一次地光临在我的眼前。”
我停止了所有的思考,只在乎眼前的所见,这是我唯一还能进行的事情。
这会是死了以后的样子么?我的执念竟还没完全消散。
一往如初,我还是想伸出手追着它奔跑在结缘山上的角角落落。
我真的什么都不再期待了吗?
可我现在又在想些什么?
烦恼与痛苦伴随了我结缘山大多数的时光,这根本就不值得回味。
可我似乎从见上那只红蝴蝶第一面的时候,便已经将对未来的畅想寄托在了它那双扑朔的翅膀上。
我尝试去抓过它,可却怎么也碰不到。
而现在,只剩下脑袋的我更无可能再伸的出手。
我再也追寻不上它了,我只希望这一次,这只红色的蝴蝶真的能飞走,它是自由的。
可令人讽刺的是,当我开始不再追寻它的时候,它却一点又一点地开始向我靠近。
当它靠近,我眼中白茫茫的世界开始出现些许坚硬的轮廓,如置一盏明灯于大雾之中,我的处境会有所改变。
似乎是一直逆来顺受习惯了,我既希望它靠近又不想就此改变,慢慢的,这种纠结变成了不愿接受的恐惧。
它向我靠近了,不是讽刺也不是怜悯,这只红色蝴蝶带来的不只有光亮,还有身上挥洒出的鬼魅焰火,它在压迫着我。
眨眼间的功夫,我眼中的世界便被它绽放出的血丝给分割的四分五裂,如带着血丝的鸡蛋那样,这些血丝越发交错,越发密集,缠住了我仅剩的那颗头颅。
这伸向我的是火焰还是血?
我能感到我额头上的灼热
命运,还在向我索求着什么。
我冷颤不断,连蜷缩也做不了,心里的忧惧,由内而外地吐露着寒冷。
“我还会再被你驱使吗不要再向我靠近了不要再靠近我了”
懦弱的低吼声在怪异的鲜红死寂中止住,在视线之外,被那血丝缠绕拉入我眼前的,是那双不应该存在的双手,它操控着我,用我的双手向前爬去,向它爬去,也许不只有双手,我能感到我的身体在被扭动着,如提着线的木偶。
“还没结束还远没结束”
它的催促声从前方传来,那是咒怨,是命令。
我视中心的两旁开始变亮,炫目的白光瓦解、取代了两旁的鲜红,我难以继续去抬头看那前方的东西,当我低头,那些血丝在我的手上凭空消失,我的双手变成了最平常的样子。
可这又是哪里,这周围白茫茫的又是哪里?
我没有触感,取而代之的是浑身的刺痛,可我的双手还在自顾自地向前爬着吧?
我控制不了我只是看着自己的身体再向前爬着,看着这件事正在发生。
我在被驱使着,却不再有任何反抗,从内心到身体。
我眼前的红色只是变淡了。
可我为何只觉得它刺眼?
一股暖意洒在了我的身体上,与我身体上的刺痛之感来回夹杂着,恍惚之中,我抬起头,想把那驱使着我前进的东西给看清。
这应该是我吊着的最后一口气了。
在这之后,我大概是再也看不着那么澄澈的太阳了;它悬挂在白皑的崖壁之上,如此遥不可及,却瞧见了我一眼。
雪花伴着阳光洒落在了我的身上,用不了多久,我大概就再也不能动弹了。
我能感到我的眼皮愈发变得沉重,我想安详地合上我的眼睛,可我这双停不下来的双手,却不想给我一场好梦。
尽管这双手还在动着,可我心中却没任何的感激,比起上天那不切实际的的救赎和怜悯,我更想得到的是我内心的宁静。
这一点,没有任何事物能给我。
没有……
我死死地盯住了那双动着的手,我想靠我的意志力让这双手停下,我坚信靠着自己的争取可以让自己的身体变成想要的样子。
为此,我凝视良久,直至两眼的酸痛让我不得不合上眼睛。
我绝不想就此结束,在意识被这些雪花和阳光淹没之前,我想要我的意愿还能遵从于我。
生也好,死也好。我只想知道自己是否能真的感受到自己存在于何处。
我做好了准备,又或者说做好了失败后的打算。
可再度睁眼,那些燃烧的血丝又缠上了我的双手。
我惶恐地眨着眼睛,我的双手也游离在了红与白之间。
我的双手正在燃烧,可我感到的却是僵冷。
何为真实?何为虚幻?也许都只是从一个困境挣脱到另一个困境罢了。
现实总会变质,命运从不会让我好受,我永远也不能止于眼前的窥见。
双手来回的变换让我的意识越来越涣散,这些血丝似乎在碎裂着我的双手。
伤痕越来越多,我的手变成了红色是深红色还是黑色?我有点分不清了,这滞于空中的血丝是从前方传来的,还是从我的手上溢出的?
真的是它在拉着我前进吗?还是我在拽着它下落?是我在把它拽到我的眼前吗?
可它是什么?而我现在又成了什么样的存在?
这双被拉出来的双手究竟是黑色还是红色?
这种介于红黑之间来回变换的的颜色究竟是来自于这双手,还是来自于我的眼眸?
我究竟为什么
会变成这个样子?
我究竟
是什么?
长久的虚无,让我越发恐惧,我想用手去遮住这合不上的双眼。
它们轻而易举的靠近了我,带着希望与恐惧,在将要碰到双眼时,化作了焰火般的蝶影随风飘逝。
在一片燃烧着的红色之中,我看到了一双满是伤痕的常人之手,正着魔似的扒开眼前的灌木丛。
这是我的手,即便看着很小,倒不如说是这灌木丛太高了,挡住了我通往生的去路。
在我的身后似乎有人正在追杀着我。
一位母亲?一名妻子?一个与我嬉笑的小男孩?还是内心深处的另一种我?
也许只是一只黑影在追赶着另一只黑影。
它在追赶着我,不止一次这样推着我走,压迫着我每一根神经。
“不要忘记我快回来啊,你都说想让我继续活下去的只要留在这里等我就好这样才叫做合理”
我神经不断紧张,听不清它说的那些疯语。
为了自己,哪怕双脚变得不再灵活,哪怕两手也开始变得抽搐,泛出了血丝,我也不想再落到别人的言语之中。
没有任何的期待能再将我束缚,我已经听见了,那躲在灌木丛后的嬉笑声。
那一定是我想要的。
只要逃离这里就好,只要远离这里就好。
我很确信,我没有变,那挡在我前面的东西也没有变。
我也绝对没有失衡。
我只是被那血丝拉住了一下,仅此而已
灌木丛正在变矮。
我还在失衡中吗?
“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我向侧边倒去,却感觉整个世界也随我一起倾倒。
我摔倒了,那树丛后的嬉笑声也停止了,身后那魔怔的呢喃声逐渐清晰,好像这里本来就只有它和我存在一样。
它究竟在说什么?
它缓步向我紧逼,身上徐徐燃出了火焰。
似乎是没有其他选择的负担,我不断在脑内回忆着,之前他说过的那些话,最终,在他靠近之时,我想起了他想说什么。
“你逃不走的。”在它挥出的阴影之下,我怯懦地对他说出了这句话。
这个世界不会给我太多的缝隙。
不要用你的任何一只手去擦你眼睛上留下的东西,即便是血也不可以。
我喜欢用手掌去遮挡头上的太阳,当阳光从我手指的缝隙中渗下时,我会认为我短暂地抓住了它。
剑,划下了我的右小臂,它轻漂在了空中,脱离了我的控制。
我的右手边抹着泪边向前伸出,只是想有些什么东西能挡在眼前,或是说在向她乞求放过我。
她靠近了。落在我眼皮之上,挡住我视线的是她褪了色的红色羽毛。
我的小臂上满是剑痕,它被一道道干涸的血丝裹着。
我眼前的那抹红色是什么?从我手指的缝隙中渗下的是血,是东凤两家的血脉,是诅咒,一个伴我一生的诅咒。
我的右小臂正离我的身体越来越远,阵阵的痛感给了我一种还链接着的错觉。
董锡靠近了,落下的直剑划开了我的小臂,扫过了我的左眼,我的脸上又多了一道口子。
我想要用左手去擦掉挡在我左眼上的血污,可摸到的却只有模糊的血肉。
冰,连结了我的右小臂,它摆动在空中,诡异地布满了冰锋,刺向董锡。
我从未抓住过任何东西,麻木的身躯没有传来任何的反应,像是长久不用退化了那样;或者说这世上本就没有一样东西属于我,哪怕是我的身体;我只是被缝合在了一起,以一个异类的身份来到这世上。
我所拥有的仅是一面之缘,仅此而已。
“不要放下你举剑的手,你要是光顾着去擦眼泪了,以后便没有任何东西能挡在你的眼前了。”
缝补的痕迹是盖不住的,我身上每一道的缝隙都会被这个世界的阴影给填满,在我这个年龄,她知道我要承受的担子有多沉,我也知道,我以后的一切到底要我承受多少。
“我逃不走的。”
六岁?也许更早,我不太记得清了,她第一次让我试着去拿剑。
从我出生开始,仅余十年之命的她,便知晓了她所能给予我的。
“你这么做,只是想让你自己心安吗?”
一声呢喃而过,我犹能忆见那一天,那个她第一次举着剑指着我的那一天。
时间的久远让我看不清眼前的所见,被刺伤的左眼,不断地冒着鲜血。
她一动不动,任凭我迷茫的血手在她的脸庞上摸索,终于我还是摸到了她的颧骨处。
她根本不知道,我现在变成了什么鬼样子。
化作旧忆的她沾染不上我手上溢出的任何一滴血。
“看清了吗?你所能给予我的?这伴我一辈子的血脉这跟我一辈子的诅咒为什么,你为什么不在我出生的那个夜里,让我一个人哭喊着死去为何要那么狠心,留我一人在这世上,对抗这种宿命”
我想埋怨,也想愤恨,可到最后却只能化作哭喊,跟孩子哭了就要喊娘一样,这一刻我似乎等了好久。
我知道我能向她诉说,说尽我身上所有“缝补”过的痕迹。
可话到嘴边,挤出眼眶的泪滴却落不到地面,我所能露出的只有一点又一点的啜泣。
不知何时开始,表达情绪变成了一件困难的事情。
报喜不报忧,我不该在她面前这个样子,即便她不会看见我现在这个样子,或者说即便她知道了也不能真的帮得了我什么,这么做,只是在给她徒增忧虑。
况且,我已经十七了,我早就跟方爷说过了,我会为我自己买单
哪怕孑然一身,哭喊着死去
利剑一横,到头来做不到的果然还是我自己啊。
呵,我果然还是卑鄙的,她不欠我。
鲜血,一滴一滴的落地,如焰火燃起,在这个灰色的回忆中,满是鲜红的我正一点一点的消散,这里应该没有一样东西与我相同。
“就此结束吧,让我一人”
弥留之际,我的泪滴终于还是落了地,那泪滴晶莹剔透,如琉璃般透彻,没有沾染我脸上的一丝血迹。
也许是我一直低着头的缘故,那泪滴离我的脚尖有好远,挂在了她脚边的青草上,一丝一丝,一丝一丝,与我流下的血滴一起,时而平行时而交错,在同一个空间。
就这样一丝一丝一丝一丝
顺着那泪滴,一点一点
我的目光一点一点地向上寻去
一点一点一点一点地停留在了我的拇指上
那姆指之下遮挡住的地方——她的颧骨
她的眼角
“你看见了吗?”我的目光稍稍向右下方偏了偏。
愧疚之意,驱使着我的双手离开了她的脸颊,向后退去。
她的下半张脸没有任何的变化,她只是我脑中的一处记忆而已,怎会看见呢?
是害怕还是期待?我像是个不领情的溺水者,吐露出消沉而又庆幸的笑。
怎会看见?
又怎会不见?
她的那份怜爱与担忧,早在那时就已经看见了今日的我。
她能看到我,就在那时。
“可抱歉,我现在想的只有我自己,我是自私的,我只能把我自己交给自己我也只能把我自己交给我自己,所以求求你了不要再不要再”
啜泣的声音越发动摇,在我听不见自己的声响之前,缓缓消逝的是这个灰色的世界,从我右手拇指上的泪滴开始。
在我解离涣散之前,或者说在我回过神来抬头之前,她又先一步消失在了我的眼前。
她好像对我说话了在最后一刻我透过眼眶里的泪滴,看到她的脸庞了,看着她的脸庞模糊消散,从上至下,就这样在我的身前。
只有我还一直存在着,在她最后才消散的影子中,注视着自己离开了她伸出的“翅膀”。
只差一口气,只差那么一点点的时间,我真的快要完完全全地说出来了,那句想要辜负一切的话。
那滴泪应该来自于我,可我手上留下的,却只有自己的血。
“真是抱歉,我又用手去擦眼睛了”
不要再……对我有所期待了。
“你看,我根本不可能成为你所希望的那样子,我根本照顾不好自己,没有它我什么也做不到,哈我只是假装哈假装去尽自己的努力去,想要去成为”
我还跌倒在地上,喘着粗气,看着自己断开的的右手与那些触手般惊悚的冰块粘在了一起,绕了几个弯向董锡的脑袋扎去。
在那冰刺刺向董锡之前,他的剑绝对会先落向我,任谁来也无法再挣扎。
在失败的终局面前,所有的经历,即便是再通天的大能,也会变得一文不值。
我是在害怕还是在期待呢?
我从未去期待过,我只是在害怕,从来这世界上的第一天起,便在无数个日夜中与惧相度,害怕窥见,害怕孤独,害怕闭上眼睛,睁开眼就是第二天。
我害怕去期待。害怕短暂的拥有变成永恒的失去。
我本就一无所求。
却凭着一面之缘的悸动,又走到了今天。
究竟怎样才能算存在?
孤独、荣誉,终无法将我左右。
脱力颤抖的左手让我本就受伤的左眼更加无法确定那掌心中间的幻影。
似乎是什么昆虫倒在了我手心晃动的血泊里,升起的焰色中绽出了粒粒飞舞的星火,一晃一晃地向前飞去。
承载着这副躯壳的重量,在被这宿命的火焰燃烧殆尽之前,压倒一切的不止又对命运的恐惧恐惧,还有独一无二、超脱一切的欢愉。
身处利刃之下的时间,会如低头所见的脚步那样慢下。
鲜血旋流,滑落的左手悄然摸上了身边泥地中留下的足迹。
低下头,我什么也没找到,我所能回见的,仅有如此。
“我……不属于这里。”
黑夜降至,群光归熄,余辉在此灭落,灰暗的命运投下阴影,无边的寂静落尽了我眼中最后一丝的光点,这里不再有光,可余烬尚存,我若逐光而行,一如万物躲过黑夜,那么燃烧便成了我的宿命。
“那就起身去绽放吧,去成为你所想的那样。”
血液上涌,伴随着愈发滚烫的脑袋,炙热的灼烧感从我的左手开始,携着周遭的枯叶和热气一同冉冉上升。
落下的剑影,穿过了我身上似叶似蝶的鬼魅焰火,映射出了董锡的错愕神情。
焰火翻涌上升,如席卷着水蛇涌动的暗流那样似要将我缠绕,眼前的那一抹红色终是铺满了我的眼眸,将我淹没在了流光似水的盲火中。
我悬浮着,所有的意识如龙卷风一般,向上螺旋飞散,可我并没有感到无力,在这将要迷失的状态中,停止上升的我仍能感到一股力量在向我的右上方牵引而去。
那是我右手伸出的方向,那些离了身的残肢断肉似是融着血液与那些坚冰熔在了一起,我能感受到这粘连着的存在,我的右手还在向外探求着,似是要抓住什么。
随着鲜亮的蝶叶愈发空灵的环舞,我的也愈发感到自己的存在变得混沌。
究竟要抓住什么?
我想要的,永恒的燃烧,永恒的光火。
究竟要抓住什么?
抓住我所在意的
不是孤独,不是失败。
是归属吗?
也不是。
我想要抓住的
我想追寻的
我的过往。
我的想法。
我的存在。
“不要放下你举剑的手起来啊,小家伙,你只有这么一次机会无论我们变成什么样子·我永远是我,我们永远是我们”
而现在
“我能带你离开这里。”
透过了层层的蝶叶之影,一道白光从右上方落下,像是极光那样曲折变换,在我的眼中,那是一道五彩斑斓的红,一个能带我离开这里的想法。
一个执念?
一个约定!
心无杂念,我的脑中只剩下了一个想法。
“这次,我不会再拒绝。”
跟随着这道牵引,我如溺水者那样不断地挣扎着,不断扑通的右手终是直直地向前刺去,抓住了那最后一线的的生机。
那抹红色仍在我眼前·。
穿过一层又一层的盲火,在这层焰色之后的是我的右手。
而右手之后的那抹红色,是我灵气化作的凤翼,我武魂真身的一部分。
我的诅咒,我的归宿。
在绚烂的彩羽的辉映下,我看清了那只白皙稚嫩的右手,似是太久没用武魂的缘故,这种熟悉又像是第一次体验的感觉令我如获新生,半悬于空,右手衍生出的火舌正随着武魂真身一点一点的退散,灵力终究是挤不出更多了。
回转着身体,我将即将散去的那点火灵力顺着周身的气息攥在了右手上。
“好啊,哈哈哈,前面一直用水来跟我玩,现在没灵力了才用武魂?看不起谁呢???!!!你这凤家初生和那姓梁的混蛋一样该死,既然那么瞧不起我,那就为了你们的傲慢付出代价吧!!!”
在董锡的嘶吼下,他的武魂真身完全显露,一只灰蓝色羽毛的的鸟类在他身边盘旋起来,强风汇聚,他的身上似是披了件灰色斗篷,盖住了他愤恨的眼神。
雨燕是一种一生都在飞行的鸟类,但这种体型渺小的鸟类,终其一生也无法飞上云端吧。
如眼前所见那样,他的武魂真身甚至无法附着于体内,但他的武魂确实掀起了强风,以他的全力。
蓬勃而出的灵力汇聚成厚重的灵元,着实展现了境界上的差距,相比之下,我那点可怜的火灵力如狂风中的烛火一样一吹即灭。
狂风骤降,气浪横飞,拼尽全力流转浑身血液的最后一丝冰灵力,并未在董锡的攻击来临前唤出,恢复如初的身体再一次皮开肉绽,本就见底的灵气也因外部的攻击紊乱到不可复调。
差一点
即便拼尽全力了元素强融也还是慢了那么一点。
成功总是这样,随着我的命在我的眼前飘然飞离。
指尖前的火焰是如此的接近却又无限的遥远。
是这样的,无法选择。
弱者的生命总是无法承担命运一个又一个的错误。
但这也并不意味着我的生命可以卑贱到呼之即去。
望着指尖之前那团已然凝练而出的小火苗,我放弃了冰元素的凝练,用尽了最后的力气让掌心越过了最后的距离。
无关荣耀,无关生死。
更无关任何人。
对自己
呵并非在努力地去假装
“我只是喜欢去成为你眼中的样子。”
随着最后半圈的回旋,那握在手心里的花火亦在空中划出了一道悠长婉转的弧线。
这道弧线穿过了时间,跨过了近十年之久,在董锡难以置信的神情前划过,在我脑海中的每一处记忆中划过,于半空中,与悬浮的诡异舞步一起,如蜡翼般,再一次地将我推上了恐惧与欢愉的末路。
看不清身旁,干涸的眼角飞离了最后一颗泪珠,于流身的焰中起舞,散发出了昏黄的光影。
就这样,恍惚地躺在鲜亮的日光中,看着她羽翼上熠熠生辉的雨珠;回转着身体,回想着第一次·举剑时的样子,一剑向下而落,手心中迸发的花火在这将息的天色之下完成了最后一次绽放,延伸至数十厘米,仅凭一见,仅凭一剑。
“这便是我走到今天所能笃信的全部!”
没有了任何的累赘,我斜着向下刺入了下方的的灰色风暴之中,气流上泛,带着螺旋的火焰从我脸颊的两旁而过,风墙从两旁压来,局面近乎相持,处于钳形攻势中的我在和他争抢着面前这最后一点的距离。
他的斗篷在慢慢淡去,而我的凤翼却在展开一瞬后殆尽,两侧狂风不减,发出喧嚣的白色噪音,飞沙走石,透露着刺耳的毁灭之声,在靠近之时,似乎成了我脑中的鸣响,海浪声从中响起,唤来的不是海浪。
白雾漫天,在穿过一道人影之后,向着侧方,我滚倒在在地。
灵力消散而尽,那把灵力凝出的火焰已消失,有的只是更加紧握的右手,和那右手之后正捂着脖子的董锡。
“活下来了吗?”
看着天空,感受着阵阵晚风和身上划过的枯叶,我如释重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