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庭熠无奈地叹了口气,他从来拿她都没有办法。
她不愿意麻烦别人,情愿自已折腾一点。
这也是她身上的独特之处,和他见过的那些女人都不一样,所以他才会这么无可救药的喜欢上她吧。
苏应溪还在自顾自地讲着,“那个女人戴着杨慧送的祖母绿,就是拍卖的那条,大冷天穿一条低胸紧身裙,看样子二胎有四五个月了吧。”
“苏家大概要毁在这个女人手上了。”
池庭熠说得很严重,苏应溪还有些不相信,“可是如果她有这个能耐,十年前早就闹了吧,为什么要等到现在?”
“能忍受十年的人,不能小觑。应该是这几年苏斐然那个畜生无法满足她的胃口,所以她才会选择回国生子,不然如果她的诉求都达到了,回国干什么。”
苏应溪才觉得自已想得简单了,她单纯的以为那女人只是想嫁到苏家。
其实嫁不嫁对她应该没多大区别,最重要的是她想要的苏家要能给得起。
“苏应溪,”池庭熠认真喊她,“以后不能一个人出去,起码让张弛和你一起,再不济……叫方亦齐也行。”
后面一句是咬着牙说的。
苏应溪听他带着浓浓醋意的鼻音,有些撒娇似的说了一声,“你怎么还没好呀?”
“想我了?”
“嗯。”
苏应溪承认得那么快,语气又甜又软,戳得池庭熠心头一颤。
挂了电话,他让张弛把各大医院的主任医师都找来,挨个给他看病开药,把能用的治疗手段都用上。
张弛看他嘴上做着雾化,手上打着吊瓶,背上还拔了两个火罐,他以为池庭熠受了什么刺激,或者就是生病久了意志消沉。
他说,“池总,您会好的,医生说了只是感冒,您这么年轻,要有信心。”
池庭熠闭着眼,语气不悦,“我又不是要死了。”
“那您这……”
搞得像是病入膏肓。
“工作做完了闲着没事?南美那边还需要一个人。”
张弛站得笔直,赶紧说,“池总,之前您和杨总谈的合作,我一直在和他的秘书对接。”
“哪个杨总?”
“杨其华。”
池庭熠想了想,“先暂停,等苏应溪拍板再说。”
虽然张弛不明白太太又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不过他只要听懂前三个字并且照做就行了。
“对了池总,杨总的秘书说杨总最近可能会来一次云城,您看,需要安排见面吗?”
“这么快。”池庭熠思忖半天,“见面不用,你准备一些礼物,按照送长辈的规格来准备。”
如果杨其华此行如愿以偿,那他就是未来岳父,不尽礼数怎么能行。
但如果他没有成功打动陆真菱,那这些礼物还可以送给岳母,怎么都不亏。
杨其华知道陆真菱的地址后,当晚就迫切的想来。
要不是杨钧行和医生竭力制止,他早就带着制氧机站在陆真菱楼下了。
隔了几天等他的病情平稳一点,杨钧行才带着一队医生陪他飞过来。
每靠近陆真菱一步,杨其华就不自觉深吸一口气。
梧桐路在晨曦中刚刚苏醒,参天梧桐光秃秃的树干扶摇直上,早餐店的蒸屉里飘出小笼包的香味,悠扬的二胡声从街心小游园里传来。
杨其华紧紧握着那张纸条,在杨钧行的搀扶下缓慢地走着。
158号,杨其华远远地看见了“真真缝衣”的招牌。
店门敞着,里面黑灯瞎火,看不清有没有人。
“你在这儿等我。”他让杨钧行就站在路边。
“老杨,你一个人可以吗?”
杨其华语气加重,拿过杨钧行手上的袋子,“你就在这儿等我。”
杨钧行松手,老头也是个倔脾气,他认定的事很难改变,找陆真菱就找了快二十多年。
他坐在街边的石坎上,想起简秋,他那个对杨其华也是一根筋认到底的母亲,如果她能听到杨其华找到了陆真菱,不知道会高兴还是难过……
杨其华站在门口,颤颤巍巍地往木门上敲了三下。
有人从二楼下来,陆真菱正在挽头发,看见门口站着一个人,说,“什么事?”
她开店的时间在这条街上就已经算早的了,没想到还有人来的更早,可能急着要缝衣服吧。
咔哒一声,不甚明亮的白炽灯打开。
陆真菱拿了一根毛衣针插在发髻间,戴上袖套坐在缝纫机前。
那人却没有动静。
她又问了一句,“这位大哥,你来到底是要干什么?”
宛如他们初见那天,陆真菱站在柜台后面,也是这样问的。
杨其华开口,唤了一声,“阿真。”
这一声阿真,他等的太久了。
陆真菱有些佝偻的身体慢慢坐直,她微眯着眼睛,试图看清来人。
眼前的面容,和记忆中那人的面容,逐渐重叠。
陆真菱从桌上摸了一副老花镜戴上,起身把之前顾客的衣服拿来,双脚踩着缝纫机,开始缝衣服。
“阿真,我是其……”
“我这里是缝衣服的,没事的话你可以走了。”
这二十多年的空缺,让杨其华此时无言面对她。
他知道,阿真认出他了。
他一直在想怎么道歉,不敢上前一步,距离太远,他根本没看到陆真菱颤抖的双手以及落在镜片上的泪珠。
“阿真,我知道你还记得我,我无法求你原谅。”
走线越来越歪,陆真菱拿着刀片想拆了重新缝,可是眼前已经模糊一片。
“我不是什么阿真,你认错人了。”
陆真菱低着头,极力控制激动的语气,一不小心刀片在手上开了个口子。
“嘶……”
“阿真,小心!”杨其华三两步缩短了他们之间的距离,他从衣服里兜掏出一条烟青色手帕,和陆真菱的那条一样。
陆真菱站起来连连往后退,地上的小板凳被她踢翻,整个人显得狼狈不堪。
杨其华见她对自已避之不及的神态,一时间感到呼吸窒碍,胸口仿佛被重物压迫,他不得不将一只手杵在缝纫机的铁架上,不停大口大口地喘气。
陆真菱看他衰老了很多,但没想到身体这么差。他异常费力的呼吸,让她有些担心。
可是她没有往前挪动一步。
杨其华将手里的袋子放在桌上,里面装着一个个信封。
那年,他给阿真写得信全被杨家老太太扣下,后来他在灶房的柴堆里找到这些信。
“阿真,与你分别的每一天我都在写信,可是一封都没能寄出去,全部被老太太扣下。我知道,都是我的错才会造成今天这样的局面,我不奢求你的原谅,这些信你愿意看也好,不愿意看也罢,我只是想再有个机会照顾你。”
过去的点滴被陆真菱锁在记忆深处,这一张张泛黄的信封又将她的记忆打开,无数个绝望疲惫的夜晚,即使过去那么久,带来的刺痛感依旧清晰。
她麻木地开口,“我有西西,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