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大太太周氏,按辈分是商帝侄女,是不过已经出五服带拐弯了那种。
嫁了宋大老爷宋允道,进门就是宗妇,不管出门应酬,还是管家理事,上下无不敬重。而且今上的元后乃是宋允道嫡亲姐姐,周氏的尊荣可想而知。
只是等宋老太爷也就是宋允道的父亲,前吏部尚书加大学士衔的宋明衍过世后一切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当时宋允道年幼,宋家支应门庭的就变成了宋明衍的弟弟也就是如今吏部尚书宋明修。兼元后过世,宋德妃进宫。
从此出门在外交际的时候,人们口中的宋太夫人不再是自己过世的婆母,连宋夫人都成了自己的堂弟妹。自己只不过是宋大夫人。说来真是够讽刺。
哪怕如今自己的夫君宋明道是堂堂御史中丞,人们也不过是多看两眼。哪怕太子尚在人世,也没多少人太拿自己当回事。今日夫君没来,应太子之约不过是借口,而是根本不想与二房的人搅和到一起。
。。。
阮宁儿原本是给宋老太太准备了三件礼物,之前红姑准备的贺礼不过是搭头。
现在就等着开席之后给宋家一点惊喜。
正宴开席的时间是巳时三刻,说是专门请人算过的,是个吉时。
虽倒是宋家的姻亲,男女依旧分席而坐,男客在前院,女客们都在后院的正堂用餐。
时间一到,就看丫鬟仆妇入厅传菜,因天寒,食盒里头都裹着一层棉,端上桌也都是用热水煨着,各色菜品看着是色香味俱全,满堂生香。
很快用过一轮,月姬姑娘献画,月姬丹青天赋极高,一展开就迎来宾客们喝彩。
对着画品鉴一番,就有管事着人端了三样托盘进来,一样是一套前朝的笔墨纸砚,一样是水头不错的翡翠头面,还有一方极难得簪花绢纸。
宋老太太给月姬准备的回礼不轻,还都是投其所好,是个周全的人。
待月姬退回偏房的暖室内,就有人过来请阮宁儿抚琴,灵珍就抱着琴跟着阮宁儿身后来到正房早已准备好的案几上前,将前摆放好之后,抬头看了看阮宁儿一眼,就见阮宁儿点点头,就施礼后退下了。
玉指拨动琴弦,虚空有回响,满堂皆静。
阮宁儿的琴艺极高,今日为贺寿而来,弹的是喜庆的重阳三言,给老人贺寿很是应景,堂内无论是宋老夫人还是其他宾客,都是沉迷其中。
一言喜,二言康,三言寿,只是这第三言还没到的时候,就听得院内有一声凄厉的呼喊声传来。
因早已知晓,阮宁儿也没有任何意外,自顾弹琴,其他不管。
此时堂内其他人开始窃窃私语,宋老夫人也是满脸寒霜,眼神阴沉至极,一位立在旁边的管事妈妈走来提醒阮宁儿不要弹了,阮宁儿才五指按琴弦停了下来。
就见一个身穿青色袄裙的妇人冲到正堂内,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夫人,求求您救救庆儿吧,求求您了。”
人就是嚎啕大哭,众人也没听明白是怎么回事。
阮宁儿见此就知道灵珍那边事成,转头去找灵珍的时候,却发现灵珍没有回来。心下有些不安,按照灵珍的聪慧,应该早就脱身回来了。
院里很快有呼喝之声传进来,本就不高兴的宋老夫人,脸色更是难看,转头去看了一眼之前那位管事妈妈。
管事妈妈欲刚欲出门就见一个粗使妈妈快步进来在那位管事妈妈耳旁低语。管事妈妈尚未听完就是脸色一变,然后匆匆回了宋老夫人身边回禀。
听完,宋老夫人将碗筷摔在桌上,将同坐的几位夫人小姐吓了一跳。
“你个贱人,给我闭嘴。”
“刘妈妈你带几个人把这个秋姨娘这个贱人给我带上”,宋老夫人说着,起身指着那位最初进来的青衣妇人,对着刘妈妈吩咐到。
刘妈妈给其他几个粗使仆妇使了眼色,几个仆妇快步上前,将秋姨娘半扶半拖的拽了起来,捂着嘴就带走了。
宋老夫人刚出门没几步,“你们都给我在这里待着。”
屋内众人俱是一愣,不由更是好奇。
很快就有其他女眷走动起来,围着宋允则的妻子杨氏,“二艘,庆堂哥从北地回来了吗?怎么没见堂嫂他们。”
“四弟前几日就回来了,弟妹路上染了风寒,在屋里静养。”杨氏脸色不咸不淡的说道。
别人不知道,宋大夫人周氏却是知道那位弟妹为何婆母寿宴都没出席的原因,想想就觉得令人恶心。
宋允庆原是北地一府知府,却是个色中饿鬼,喜好人妇。其妻子孙氏乃是商都小官家的嫡女,也是教养不俗的人。却不曾想到嫁了这么个东西,夫妻整日里吵闹,偏生又不敢和离,只能生受。
此次回商都的路上,路过一处驿站,宋允庆看上了一位在驿站借宿的商人妻子,用强不成,险些出了人命。
孙氏原以为宋允庆不是个东西,没想到如此不是个东西,在北地无人敢管,这都快到商都了还如此肆无忌惮,压着怒火与羞愤劝诫,没想到宋允庆怒火中烧,两人厮打起来,孙氏伤了脸,自然要躲起来。
大太太周氏与二太太杨氏都没声张,如此丑事,说出来都觉得嘴脏。只不过看今日这情形,这位庆老爷的想是又有作死之举。
很快就有院外就有更大的喧哗吵嚷声传来,说有人落水了,快救人快救人的,喊声震天。
屋内的这些夫人小姐们哪还坐得住,立时都涌出了门。
阮宁儿觉得时机正好,就混在人群里,跟着出门,几个闪身消失不见。
阮宁儿小心躲过下人,循着与灵珍约定好的地方找了过去,正好看见宋老太太满目狰狞的闯进了一处院子,阮宁儿抬头看“鹂鸣院”,抬腿便翻墙而入。
落地后,刚站起来就要往树后隐藏的时候,就听风声有异,便举掌相迎。
“啪”的一声轻响,阮宁儿再欲攻击,就听一声轻呼,“是我。”
灵珍收掌,伏下身子近前,与阮宁儿一同隐在树后。
“死丫头,你没回去,我以为出什么意外了呢”
阮宁儿小声的说,还推了灵珍一把。
灵珍一脸神神秘秘,想说又不想说的神情,阮宁儿就知道有事,“怎么了,捡到宝了?”
“你跟我来,”灵珍左右看看无人起身拉着阮宁儿飞快的跃到廊下,翻身进了屋里,
“比捡到宝可有意思的多了。”
阮宁儿不明所以,就干脆不多言,跟着灵珍进了一间偏房。
两个人穿过偏房,再往前走是一间梢间,从梢间出去,沿着屋后就到了正房的后窗,将窗户稍稍推开一条缝隙之后,灵珍用口型提醒阮宁儿,“别出声,先看再说。”
宋老夫人满面涨红,脸寒如霜,说话都是咬牙切齿。
使了个眼色给刘妈妈,刘妈妈等人则放开了秋姨娘,秋姨娘一下被摔在地上。
不过秋姨娘也顾不上喊疼,爬到宋老夫人脚下,拉着宋老夫人的裙角,哀嚎道,“夫人,求求您救救庆儿吧,是这个淫妇勾引我儿的,与庆儿无关的。”
秋姨娘指着屋内另一个跪坐当场的妇人,看着约莫三十多岁的年纪,有些风姿,只是现在钗环凌乱,衣衫不整。
这个局就是阮宁儿他们设的,自是知道此人是宋老夫人隔房的侄媳妇,也是宋老夫人娘家侄女白氏。白氏虽形容狼狈,却无惧色,满是讥讽的
“秋姨娘,您的儿子是什么货色您不知道吗?我是荡妇他就是奸夫。”
“何况,这么些年您不知道一直都知道吗?”
秋姨娘一下子梗住了,嘴角歙合就是说不出话来。
“荒唐,白氏你做这桩丑事,还有理了。”宋老夫人一下子将桌上的杯盏都扫落,正好打碎在白氏身前。
“要不呢?你们都是对影成双,儿女成群,只有我,只有我孤单影只,我就想找个有热乎气的人说说话怎么了。”
“说话还说到怀里去了?你以为我们傻吗?”,宋老夫人气结。
“姨母,您不傻,是我傻。当初要不是听信了您鬼话,诓骗于我,我如何能嫁到宋家过这种日子。”
“宋允满那个混蛋宠妾灭妻不说,还胆敢将那贱人生的庶孽记到我的名下。他们在外郎情妾意恩恩爱爱的,只留我下整日受那老虔婆苛待,嫌我不能生个一儿半女的。”
“姨母,您知道吗,自我跟宋允满成婚,她就只在我们大婚之日碰过我一回,我如何能生。”
白氏说着,已是泪流满面。
“那你就勾引我儿子?你个贱人,我要撕烂你的脸,让你留着勾搭男人。”秋姨娘发着疯,要扑上来厮打白氏,刚想起来,就被刘妈妈摁下了。
“庆哥儿再混蛋,可他知我怜我。比宋允满那个王八蛋好了不知多少倍。虽说是他先撩拨我,但是我不后悔。”白氏挺直了脊梁,直视宋老夫人。
“菲姐儿,当初念你丧母,我心疼你才想着让你嫁到宋家来,在我跟前无人敢欺你。后来我知满堂侄待你不好,才想收拾了这处院子,三不五时的接你入府小住。”
“我是一直把你当你女儿待的,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宋老夫人捶胸顿足,叫着白氏的闺名,大声质问白氏。
“不,您的女儿在宫里,我不过是你收拢三房人心的工具罢了。”白氏对宋老夫人不屑一顾。
“另外,别在我面前说什么您把我当女儿看待,做您的女儿,让我觉得恶心。”
宋老夫人听完气的上气不接下气,呼吸都困难起来,看着白氏面有深意,心底暗惊。
待欲开口,门外闯进来一个人,“老夫人老夫人,不好了,四老爷失足落水,溺毙而亡。”
说话完,跪着的秋姨娘疾呼,“庆……”
话还没说完,就昏死过去。
宋老夫人一惊,起身欲走,回头看着刘妈妈,说道,“将白氏先关起来,找人看好了。”
“姨母,如今宋允庆死了,你们宋家别想赖在我头上,也别想让我抵命,我要是活不成,您跟您的宝贝女儿,都别想好过。”
已经自顾自站起来的白氏,拍了拍身上根本不存在的尘土,好整以暇的端坐,意有所指的看着宋老夫人。
宋老夫人听完,停下脚步,半垂着眼帘,“菲姐儿,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不过是些陈年旧事罢了,我都快忘了。”
宋老夫人脸色一白,转身出了房间,刘妈妈随后出门又将房门上了锁,安排两个仆妇看好人,也跟着急匆匆走了。
“刘妈妈,你去叫宋乙过来,小心点别叫人看到了。”
刘妈妈一惊,宋甲跟在老太爷身边,宋乙听老夫人吩咐,都是处理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此时叫宋乙过来,难道是……
刘妈妈白着脸踉跄了一下,去找宋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