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再醒过来,人已经不在医院病房,而是躺在接近两米的灰银奢侈大床上,经纪人也不知去了哪里。
多亏这场古怪的梦,总算明白我为什么会觉得唐意晚熟悉。
那本虐恋的爱情故事,是我买小说实体书赠送的一本漫画册子,故事不长,但让我印象深刻。
漫画里,唐意晚是第一个出场的反派人物,她的“好心”将白禾推进了炮灰金主的怀抱,白禾不知自已的父母破产与阮南臣有关,阮南臣提出帮助她的时候,她正在考虑。
但因为误会白禾宁可选择别人,也不愿意选择他这温和而“礼貌”的帮助,阮南臣很生气,便撕下伪装,采用极端手段逼白禾选择他。
如果小说里的一切真的变成了现实,那现在还没发生这些事,可唐意晚已经出现,这代表白禾远在另一个岛的父母快要倒大霉了。
岛屿一南一北,男主的手伸得这样长,可直到小说末尾,男主究竟是什么人,也没有交代清楚,他的形象始终神秘。
“醒了?”
一个温醇的嗓音让我回过神来,我太过专注于自已的思考,完全没发现有人站在房间门口。
男人穿着面料舒适的银绒毛衣,金灿的洋发,墨绿的瞳,散发的古典气场像是个从英国城堡走出来的西方贵族。
他那在工匠手中雕琢出来的明阔五官,与冷淡的瞳色在一块,构成俊朗兼容危险的美丽拼图。
“阮南臣。”
我下意识念出了这个名字,对方就是从小说里走出来的人,比我看小说时想象出来的形象还要具体完美。
但他干的事情,件件都擦边。
听到我喊出他的名字,他的眸光微涟,捂嘴的动作遮住溢出来的吃惊和兴奋,“你难不成还有记忆?”
他的话很奇怪。
我注意到某种违和感。
阮南臣和白禾以前就认识?
如果是这样,阮南臣对待白禾的爱慕为何如此变态,祸根想必就藏在过去。
可我不是白禾,无法探知白禾的记忆。
所以我没有回答他。
他走过来,我不由自主屏住呼吸,害怕,身体里溢出如丝线一样的害怕。
谁能不害怕变态,哪怕我自认为不是什么正常人,但我也不想被变态折磨。
他来到床边,伸出的手指划过我的脸颊,落在我的脖子上,目光牢牢裹挟着我,隐隐有几分杀意。
不过很快他就隐藏了所有,自言自语地坐到一旁椅子上,“如果记得我,不该是这反应。”
有距离的对视下,气氛有种停滞的微妙感,我率先垂下眼眸,试探问:“我们以前见过?”
“啊……是呢。”他不大想谈论这件事的样子。
我等着他的下文,余光注意到这个叫阮南臣的男人拿起了桌上有凹凸纹理的玻璃杯,杯里透明的水在他手指间很安静,他说话的速度也很温和。
方才一瞬令人不快的感觉仿佛只是我的错觉,但我知道,不是错觉。
“你救过我,那情况就像车祸时的生死一瞬,不过你可能不记得了,那时你还小,我对你也只有模糊的一个印象。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没想到,你会以那种方式主动来找我。”他慢条斯理地说,眼底敛含着某种思绪。
我听不出这话的真假,也向来不擅长识破别人有没有说谎。
于是只能继续沉默。
面前男人再次开口,“所以你不用害怕,我只想帮你,医院那闹出不小动静,已经不安全了,这里没什么人,一会儿你的经纪人还会带你的朋友来这小住,接下来一段时日,你都可以在这静养。”
他将他的名片放在床头柜上,就起身离开了房间。
我下床,没有穿他准备的毛拖鞋,而是赤着脚走到明亮的落地窗前,外面是一座花团锦簇的小院,周围丛林环伺,绿叶攀爬着防护栏,大门也不知藏在哪个清幽的角落。
这是个闲置的别墅,更犹如一座与世隔绝的古堡,设下了重重迷雾,任凭谁也闯不进来。
我用脸颊贴着冰凉的玻璃,竟是一点外面的声响也听不到。
曾经,多想拥有这样的地方,若能拥有,就可以抛下一切,不管不顾逃到没人的地方,静静死去。
剩下的尸体做花草养分不错,好歹也是功德一件,但我更想被烧个干净,连同积攒在身体里的脆弱心灵,就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可这并不完全是我想象中的栖息之地,这里属于一个像老虎、像巨狮、像毒蛇一般的危险人物。
我会变得怎样呢?会像故事里的白禾一样,被折磨致死?
我要试着挣扎吗?
这一刻,在我脑中浮现种种问题,但我无法作答。
我看到阮南臣站在别墅大门,身边被许多人保护着,在医院里跟随事故始作俑者的那位经纪人也在其中。
阮南臣注意到我是视线,抬起头来侧身看我,多么成熟又美丽的男人,看起来那样的温柔和美好,如果那双墨绿的眼睛和宽阔的肩膀,不是透着野兽的凶芒就好了。
床头柜上的手机铃声响起,是楼下这个手机贴在耳边的男人打来的,我去拿来接通,重新走到落地窗边看他。
“好好休息。”
这样远的距离,他的关心虽然虚伪但十分悦耳。
我动了动唇,“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我清楚他想以爱之名摧毁“我”,可我不是白禾,无端要承受这份因果,着实冤枉。
但我也不能跟他说我不是白禾。
“白小姐,我想报答你,也想得到你。”
听起来多像是浪漫爱情的开始。
我虽看不清楼下男人的神情,但想必就和他的语气一样,带着几分掌控人心的从容和傲慢。
他是不是以为从他想要我的那一刻,我便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呢?
势在必得的而又玩弄他人人心的男人,如果不是寄居在这具皮囊里,会多么令人作呕。
我勾起唇来,看着已然陌生的四周和玻璃映照的自已,忽然不再怕了。
“那你就爱上我,或者让我爱上你。”
电话那头的男人沉默了。
他一定觉得我很可笑,他想让我做情人,我却要和他谈恋爱。
我知道他一定会答应,因为爱是最容易的,不需要真心,就能做到。而他,在没有玩腻之前,不会吝啬于和我玩爱情游戏。
接下来要怎么做现在决定还为时尚早,好在,这是个体面的开场。
“我们会再见的。”阮南臣只留下这含糊不清的一句话,就带着他的人全部撤离。
我亲眼看着阮南臣的车子缓缓直行,一点点缩小成点,直至完全消失在道路尽头。
等经纪人来到,才知阮南臣所说的“我的朋友”指的是SING女团成员,她们都搬进这里住。
我身边的人都会进入他的监视范围,作为要挟我的棋子,可以任意调取。
只是他不知道,我不是那个出身优渥、光鲜亮丽的女主角白禾,根本不存在什么从天堂跌入地狱,他也不会体会到将善良的人心灵摧残变成乖巧木偶的过程,他最终什么都不会得到。
只有期待落空后丑陋的愤怒和屈辱。
没有高傲者卑微、破碎、堕落,你挣脱了这样的命运,在那之前就安息,谁也不能摧毁你的心灵。
这样也不错呢,白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