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如昼,阅苑琼楼。

文臣武将身着盛装朝服,正衣冠、佩宝饰,威仪严整,在东华门外驻足多时。

待禁军得皇上口谕,才敢踏足。

也许是受到节日氛围影响,加上华灯初上,铜管乐起,百官露出克制的微笑,礼节性地拱手致意,昂首阔步,比平日上朝要轻松几分。

每年除夕宴,外官回京,百官无一人缺席,参加的大小官员按照品级高低顺序入座,气氛庄重而肃穆。

秦暖跟在钟谨身边看花了眼。

她不是没见过大阵仗,然而还是被眼前场景狠狠震惊!

宴会地点从宫殿一直延续到广场上,锦旗招展,瑞气千条。

包括天子在内,今日夜宴置于天地间,共庆佳节。

金丝楠木的桌椅上铺有团圆图案的锦缎桌布,面上陈设着玉盘金碗,快要闪瞎她眼睛了!

秦暖拢着雪白大氅,忍不住咋舌。

“这得打多少个国家才能把钱当水花啊?!”

钟谨随着宫人坐到相应位置,看着远处互相恭维的官员,说道:“庄聿丛在位十年,一半的时间都在出兵,周围大小国家他打了个遍,每年光是接受朝贡都能将国库充满。”

各国质子被安排在中间位置,如这般隆中宫宴,往年都会将他们拉出来,明里暗里敲打折辱一番,每次结束总有几个高傲的受不了羞辱大病一场。

秦暖双手撑着桌,想到什么,笑出声。

“听说他今年才二十岁,那岂不是十岁就登基了?手段够厉害的,没点心眼还真镇不住朝堂上那些老狐狸精!”

东旭王朝连着几代皇帝在位都不长,当今年元和帝年二十,正儿八经的嫡长子。

出生不到一年封为太子,没经过九子夺嫡的凶恶顺利登帝,比大祈那些个正打得头破血流的皇子幸运很多。

十岁,登基为帝,先帝爱其子,驾崩前为其留下诸位赤胆忠诚的老臣。

十二岁,推行宽政,减轻赋税,以破格和自荐方式重用人才,与民休息促稳定。

十四岁,御驾亲征,发兵以北守边关,以南平外敌,国内四海郡县,法令一统。

十六岁,东旭王朝大胜大祈王朝,停战一年,调养生息,继而哪个国家不服的,他又接着打。

如今,庄聿丛二十岁,东旭王朝物阜民康,盛世登丰。

《帝妃》里仅记了短短几句,却足够精彩。

庄宜比她哥真是差远了,她这个公主当的太自在。

有哥哥真好,秦暖想。

她也有点想秦舟了。

钟谨在外仍是一副风雨不惊的样子,他抬手倒了杯热酒,衣袂无风自动,疏朗不凡的气质让他成为来往大臣探视的对象。

“大祈来的皇子是有几分姿色,难怪庄宜公主对他极尽宠爱。”

“和一群面首争宠,上不得台面!”

“话不能这样讲,庄宜公主好歹给他一个争宠的机会,其他国家的质子想要还求不得。”

“大祈的庆成帝都病入膏肓了,剩下几个儿子斗的斗死,成不了什么气候!”

几位老臣大笑,秦暖听着刺耳。

她正要起身,钟谨早一步知道她要做什么,下意识看过来,摇头让她别冲动。

“几句闲话而已,我没事,不在一时之气。”

剥好水果从桌下递去,并不惹人注目。

“尝一尝,味道可以,这个冬天只有宫里才供应。”

钟谨隐匿着笑意,手指净白修长,比起其他事情,似乎投喂秦暖更让他在意。

秦暖没脾气的从他手掌中咬住水果,还挺甜。

柔软的唇瓣只停留了一秒,同蜻蜓点水。

钟谨眼神暗了一瞬,不动声色的收回手,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今夜不会太平,你想去哪里我陪着你去,不要一个人。”

秦暖舔了舔嘴角,知道他话里有话,好奇追问:“什么事情啊?大阵仗吗?和东旭皇帝有关?”

“阵仗恐怕不小。”钟谨意味深长道:“庄楚阳的王府被抄了,结党营私,操练私兵。名下良田、商铺、财产都被查收,听说他还有几个军火库被转移了,目前还没查到。”

最值钱的两个玄铁兵库“转移”到了轻机阁。

钟谨没说,怕吓到她。

结党营私?操练私兵?

流弊!

男主干的都是正事啊!

是个事业脑。

按时间算,他还要等好几年才会干掉庄聿丛称帝。

秦暖懒懒散散仰躺在椅子上,没将钟谨的话放心上,怎么也翻不出大浪的。

正放空脑袋,秦暖听到远处有骚乱,隐隐约约传来声音,她一下精神了,身子探出半边向前张望。

或许是她心声太过强烈,很快秦暖便知道发生了什么。

广场上的积雪即便打扫干净,依旧冷硬如铁。

少年身形单薄,脸色冻的苍白,身上白绸长衫隐隐透出血迹,显然受过刑,手上脚上扣着沉重镣铐,嵌出入骨的痕迹。

他独身一人从下方走来,大臣们逐渐噤声,神色各异。

“吃了熊心豹子胆!还敢私藏军火!你一个小小昭仪所出,妄想一步登天,简直可笑!”

庄宜从位置上下来,一身火纹大氅,领口处的容貌更称她傲雪端庄。

见到少年时却是一鞭子抽到身上,血水顺时浸染白衫,将他打了个踉跄。

“宴席还未开,难怪皇妹的鞭子也没什么力道。”

少年微微偏头,望着缠鞭子的庄宜,还能笑得出来。

回味过来他是什么意思后,庄宜立刻又甩了几鞭,力道发挥了十倍!

“狗东西!本公主的母亲是先太后,皇兄乃是当今圣上,少在这里兄妹相称!你连给本宫提鞋都不配!”

庄楚阳浑身渗血,一声不吭。

等庄宜再次扬起鞭子,云竹小声提醒:“公主,陛下快到了。”

“本宫后面再收拾你!”

踹了一脚后,庄宜趾高气扬离开。

秦暖一言难尽地看着,她已经知道眼前人是庄楚阳,《帝妃》男主,只是没想到少年时他混的挺惨。

“无论发生什么,都躲在我身后,知道吗?”

钟谨收回目光,再次叮嘱。

怎么听起来怪凶险的?

难道说

秦暖将思路串起来得出结论:难道庄楚阳私藏的军火库今夜要对庄聿丛逼宫?!

她紧皱眉头,不太敢确定。

真逼宫的话,那钟谨岂不是会有危险?!

“皇上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