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人以正中央的二人为首,开口说话的是九皇子,姿态矜贵,不疾不徐走近,眼里尽是轻蔑。
“嗤,到底是没娘养的东西,见不得别人好,爱使那些肮脏的手段!”九皇子的娘位列四妃之一,钟谨的娘出身烟花之地,一向被人所耻,至于太子落马事件的真相,大家只愿意承认自己看到的。
跟上来的另一少年瞥了眼钟谨,事不关己打了个哈欠:“九弟,大晚上把本宫拉来,就是看人跪着的啊,没意思,本宫要回去补觉了。”
三皇子拉住少年,颇有兴致道:“六哥,回去那么早做什么,今日你说射箭没有尽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咱不如让十一皇弟也参与参与,兄友弟恭是父皇最爱看到的,你说呢,十一弟?”
最后的视线落在钟谨身上,却没有让他说话的意思,继而九皇子让旁边年纪相仿的两个少年前去选了两匹马,拿了足够的箭矢。
知道自己这个弟弟故意折腾人,六皇子也不拦,命人将当前季节的果子按照大小次序顶在钟谨脑袋上,两个人翻身上马,当即扬起了弓箭!
秦暖不顾钟谨小声阻拦,在六皇子将要松弦的一刻,一巴掌重重打在了马屁股上!
抽了一屁股的马嘶鸣地惊跳起来,四个蹄子绕着演武场狂奔,六皇子骤然拉进缰绳,整个身子贴紧马背,想要控制住身下发疯的马。
秦暖冷哼,没给他机会,捡起一根粗壮树枝,等马即将要停下时又是一顿狠抽。
九皇子:?
他直接懵住,惊恐揉了把眼睛。
那树枝还猛不停地狂抽在马屁股上!
“傅闻安,你看到了吗!那那树枝会飞!”
九皇子慌张起来,恨不能自己是眼瞎,怎么会看到树枝飞在空中!
跟随九皇子来的俊朗少年镇定看过去,周围昏暗,几盏点亮的油灯无法照亮整个演武场,早在九皇子提出要射箭的时候他就提醒过,皇上只让十一皇子跪着,若当真将人射伤了,两位皇子也恐惹上麻烦,他们谁也不听。
飞起来的树枝藏在暗处,不仔细看根本瞧不见。
“九殿下,夜色太暗,臣未曾看到。”
“就在那!在那飞啊!你快看!本宫不可能看错!”
九皇子手指颤抖地指着某处,傅闻安依旧什么也没见到。
他只看到马背上快傻掉的人,微微转头,露出轮廓锋锐的侧脸,出声提醒:“六殿下坚持不了多久,臣去喊人来,殿下您别着急,切莫自己吓自己。”
怕是九皇子自己心虚,才会开始胡言乱语了。
演武场的守备认识傅闻安,傅将军家的小儿子,年十二,熟读兵法,武艺是同辈翘楚,性子更是随了大将军,沉静稳重,是个以后会干大事的人。
得知六皇子出事,守备们忙不迭赶去,不等到,已经见到两匹马面对着他们冲来!
好家伙,九皇子的马怎么也癫了?
一群吃皇粮的大老爷们心都碎了!
兵荒马乱后,两位皇子虚脱地瘫在地上,演武场众人围了一圈,是将人抬进屋的。
来时,是四个人一起来的。
离开时,只有傅闻安和江沐辰一同出宫。
江沐辰不知从哪儿摸出把扇子,摇散开面庞处的热风,问:“你方才怎么帮十一皇子说话?九皇子怕是不高兴。”
旁边人无所谓道:“怎么说他都是皇子,平日里也有过点头之交,没必要落井下石。”
傅闻安扯了两下束缚住的领口,凉风灌进来才觉得舒服些。
“十一皇子不一定受你的好,咱们和其他皇子走的近,他能不心存疑虑?反倒是九皇子,母妃家族显赫,若是心眼小点儿,你以后日子可不好过,傅闻安,你还是要多顾顾自己才是。”
江沐辰只管将事说清楚,傅闻安听进多少他也不知道。
想到出宫时两位皇子苍白的面色,又是一阵感概:“要不说是皇帝儿子,金子做的,骑个马都能惊到,拉个缰绳的事儿,整得我一身汗!”
宫外凉风习习,蝉鸣声也越来越大,大口吸了一口气,感受难得的自由气息。
傅闻安侧过头,不自觉笑:“没出息!”
江沐辰挑眉,不让半分口舌:“你有出息,还不是被你爹押来陪两位金贵的主!”
他们二人,一个是将军家的爱子,一个是丞相家的公子,身份地位都是顶好的,和诸位皇子一样,朝中重臣的孩子也能在上书房学习,对诸位大臣亲眷来说是莫大的荣耀!
今日演武场除皇帝外,作陪的还有朝堂正四品以上官员,他们的儿郎少不得日后要走仕途,故而在演武意外结束后,都被各自的爹一个眼神瞪到了皇子们的身边,须得好生作陪。
和皇子们打交道比练武更令傅闻安头疼,好不容易结束,他朝着东街抬了下巴,“我请客?”
江沐辰笑得眼睛开花:“好哇,却之不恭!”
“我爹要能听丞相一句却之不恭,不得多武两把大刀。”
“还说呢,傅将军朝上可没少怼我爹啊!我家老头每次回来愁的少吃两碗饭!”
“那你今日多吃两碗,补回来。”
“还要点最贵的酒!”
“行,依你!”
二人勾肩搭背,打骂笑声随风消散。
结束了鸡飞狗跳,演武场的众人快速散去,摇曳的火光衬着少年寒星般的明亮双眸,像极了话本里流落街头的富贵公子。
秦暖对着那边灯火辉煌的大殿一顿嘲讽,钟谨听闻她亢奋的语气,抚毛似地答应:“对对对,他们命好,生在皇家,我们不同他们置气,日子还长着,总有一天他们欺负不了我的,你快休息会儿。”
哄小孩子的话哪能听不出,秦暖别扭地坐他身边,年龄变小,怎么气性也跟着大了。
“九皇子身边大高个的那人,你认识吗?”
“高个的是傅闻安,傅将军家的小儿子,和他在一起较为清瘦的是江沐辰,丞相之子,在上书房偶尔碰到,没更多交集了。”
哦豁,还是两个有背景的小公子。
秦暖道:“傅闻安人不错,你那俩兄弟犯贱的时候,他帮你说话来着。”
“我知道,日后有机会定然道谢。”
“那我呢?”
“你是我身边发生的最好的事情,我每天都在感谢上天。”
“你都不感谢我。”
她搓了搓少年那张漂亮到过分的脸,手里没用多大劲儿。
对此钟谨习以为常。
“不如我把自己赔给你。”
秦暖手上动作微顿,又不客气地揉乱他的头发,轻哼:“那你可要平平安安地长大,日后可是要娶我的。”
少年低眉温和道:“定不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