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破剑,很想问一句自己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得罪它了。
似乎是感受到了黄泉的态度,剑爷在半空中漂浮着,冷不丁用剑柄照着这不识好歹的小子的脑门来了一下。
“哎哟!你干嘛?!”
嗷的一声,黄泉痛苦地捂着头蹲在地上。
“你小子有眼不识泰山,爷不怪你,知不知道自打有九州开始,多少时代天骄,山巅大能都馋爷的身子?”
“行了,爷要睡了,没事别喊我。”
说到最后剑爷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消失不见。
“哐当”一声,破剑掉在了地上,看得黄泉心惊肉跳,生怕它断成两节。
黄泉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将破剑捡起,生怕一个不小心将它弄断。
他仔细打量着手中的剑,剑身上满是锈迹,布满了缺口,剑刃也显得有些钝,如果不是昨夜挖坟确实好用,他甚至都怀疑这玩意儿能不能用来切菜。
“这就被认主了?”黄泉自言自语,他实在想不通自己到底有何特别之处。
然而,剑爷的话还在他耳边回响,让他不得不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不管怎么说,就凭它是剑气近的佩剑,而且会说话,就不能以常理度之。”
“既然已经认主,总不至于害我。”
用裹布将破剑缠好收了起来,黄泉看了眼天色,已然是大亮。
摸着空腹,正准备去前堂给自己做点东西吃,就听见叫门声。
“黄泉!快开门,城里出大事了!”
听见熟悉的声音,黄泉微微一笑,快步走向前堂去开门,不出意外来的人是仝金石,自己在城里三年结识的唯一一名挚友。
仝金石,家中世代打铁,嗜酒,听起来应该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相貌却很是清秀,平日里最喜欢的事就是来找自己当浮一大白,吹嘘先祖曾经是前朝‘天工坊’第一匠师如何如何。
自己也懒得去考证,毕竟现在是大武二百三十三年,不是前朝大商。
刚拔掉门闩,一道修长身影直接闪了进来,然后小心翼翼伸出头,确认外面无人后才拿过门闩插上,拉起黄泉就往灶台走过去。
“打听消息跑了一个日头,饿死了,把你那难吃的面下一碗来。”
黄泉无奈地摇了摇头,怎么都说自己下面难吃,随后便在灶台忙活起来。
“你不是说城里出大事了吗?什么事?”正在做卤汤的黄泉开口问道。
仝金石一脸神秘兮兮地凑到灶台前小声道:“前几日的‘天下闻报’看了吧?那个传说中的疯子剑仙剑气近,被打到重伤,濒死之际遁逃,此时此刻就在咱们这!”
听完这句话,正在放盐的黄泉手一抖,多放了。
“哎!我说,你想齁死我?不就一个人名么,看把你吓的。”
仝金石扯着嗓子呼喊。
“你说在咱们这儿,什么意思?”黄泉不动声色地问了一句。
奇怪地看了眼好友,仝金石骂骂咧咧道:“还能什么意思啊?就是现在剑气近快死了,躲在这鹏鲲城里,满街都是追捕他的修士。”
“啧啧啧!飞天遁地,御剑画符的看起来个个都是仙人中的仙人,不过不得不说,仙子姐姐长得那是真心的水灵。”
“哎!我跟你讲我长这么大都没见过这么多修士,这剑气近当真是名震九州的人物,这阵仗要是给我,死也值了。”
听完之后,有苦说不出的黄泉心中有千百句脏话,这货要是知道剑气近是自己亲手埋的,肯定得疯。
两碗打卤面摆上了桌,仝金石也不客气,低头开始呼噜起来。
黄泉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已经是被这个消息惊得毫无食欲,大脑在全力思考。
“怎么办?修士的手段千奇百怪,未必查不到我这,还有那把破剑是最大的嫌疑。”
“死鬼,你这么神通广大,不会没留什么抹去我痕迹的禁制之类的吧。”
“走!不能耽搁,今夜就走!”
黄泉越想越后怕,同时觉得不能指望剑气近留有什么办法,毕竟从见第一面这人就不靠谱,谁家好人会当面说厨子下面不好吃。
“我来找你,不光是这个事。”
“城里现在都在传,剑气近私藏无数,随便捡个漏都价值连城,更有一把随身佩剑,谁拿得到,谁就能成为跟他一样的剑仙!”
“怎么样?你就没有想法?”
吃完面的仝金石,一脸兴奋的对着黄泉说道。
“可别,你还是找其他人一起吧,我没兴趣,万一剑气近跟你一样是个吃面不给钱的穷光蛋呢?”
“再说了,就咱俩这三脚猫的功夫,先不说剑气近,你凭什么认为我们这些凡人能争得过修士?我求你多动动脑子。”
黄泉说完实情便起身去收拾碗筷,仝金石要是知道那佩剑此时就在自己床上睡着,估计当场就要跪下再大喊三声义父。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次剑气近牵扯的事情过于严重,而且发生在咱们大武王朝,镇州使联合几大宗门在这鹏鲲城连夜下了禁制,任你是十境的大能修士,进了城能发挥出的实力最多只到第三境御灵。”
“而且皇家和落月宗额外都派了大修士坐镇城外,以防超过十一境的老家伙进城,就怕子午惨案一事重演,毕竟城内还是普通人居多,真要让他们放开了打起来,十个鹏鲲城都不够屠。”
“所以现在不光是外来的修士,城内有些拳脚的都在想着去找剑气近,搏一搏机缘,而且进来的都是大宗门修士,城里土著有些根骨天赋的能被看中直接带去山上,从此一飞冲天。”
“石板街刘二婶家的小娃,刚刚就在我面前被相中带走,羡慕死我了。”
仝金石将自己一个晌午打听来的消息全都倒了出来,听得黄泉是愣在原地。
“剑气近已经入土了,这他娘的不就直接冲着我来了吗?”
“跑?全城都下了禁制,不知道多少眼睛盯着出城的人,背着把破剑能跑得掉?”
“没办法了,回去把剑爷叫醒看看有没有什么法子。”
心乱如麻的黄泉草草地收拾完灶台,看着本来还挺顺眼的仝金石,现在变得无比欠揍。
正思索着出城的办法,又有叫门声传来。
‘砰砰砰’
“店家在吗?我们想吃碗面,烦请开下门。”说话的是位女子,声音清脆甜美。
黄泉很想回一句‘不在’,可是看了眼旁边赖着不走的仝金石,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走去开门。
门刚一打开,一抹寒光袭来!
冷汗瞬间从黄泉头上冒了出来,刀锋停在他面前一指处,不再落下。
门外站着两人,一老一少,老人穿着一身青灰色长袍,容貌普通,面皮却比姑娘家还要白净,挽在脑后的满头银发中一抹红色很是亮眼,那刀便握在老人手中,
少女是刚刚出声叫门的那位,脸庞清丽可人,朱唇微启,秀发挽髻,一根珠钗横插在上面,身穿一袭紫色宫裙,看起来华贵无比。声音清脆甜美,听起来人畜无害,此时看着黄泉一脸的淡漠和傲气,像是在看一只蚂蚁。
事情发生太快,以至于仝金石现在才反应过来,赶忙起身惊怒喊道:“你们是谁?要干什么!对城内人出手现在是城中禁令,你们想不想活了?!”
“哼!”那老人不见有什么动作,只是轻哼一声,仝金石只觉浑身犹如石化,再也动弹不得,五感也瞬间被封。
“告诉我们,剑气近最后去了哪里,就饶你一条性命。”少女开口了,声音依旧清脆甜美,语气却冰冷淡漠。
黄泉看着对方的眼睛一言不发,跟三年前一样的无力感再次袭来,人命在他们山上人眼中犹如草芥,说杀便杀,丝毫没有负担。
“喂!问你话呢!”得不到回应的少女有些气愤,朝着老人使了个眼色。
老人心领神会,伸出不持刀的左手点出一指在黄泉手上。
“啊!”十指连心,无法承受的割裂剧痛从手上传来,让黄泉瞬间瘫软了下去,跪地捂着双手。
“再不说,接下来就是腿。”老人开口了,声音艰涩无比,那长刀在其手中凭空消失不见。
黄泉痛苦地抬起头,赤红着双眼喘着粗气,忍着剧痛艰难开口道:“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老人原本浑浊的双眼变得无比锋利。
“很好,不说是吧!我看你这小杂种能撑到几时!”
凌空屈指一弹,黄泉再次嚎叫一声,开始满地的打滚,这次的剧痛从腿上传来,如同被千斤重物狠狠地碾成肉泥。
“呵呵!原来还是个全身经脉尽断的废物,本来就没剩两年好活,还不知道珍惜。”老人看出了黄泉身上的端倪,出言嘲讽道,随后再次一指。
黄泉胸口瞬间塌陷,整个人如遭重击,已然是连打滚的力气都没了。
“鹤爷爷,下手轻点,咱们还要让他说出剑气近去向呢!开城之后再杀了他。”少女娇嗔着对老人说道。
“好好好,都依我的宝贝孙女,爷爷下手重了,该罚,该罚,哈哈哈!”出手狠辣的老人扭头一脸宠溺地看着少女,往自己脸上轻扇了两下,三言两语间就决定好了黄泉的命运,丝毫没有任何顾忌。
“短命杂种,你说还是不说?老夫接下来还有千百种手段,保证能撬开你的嘴!”鹤老狠辣的说道。
眼前发黑,意识开始模糊,看着面前站立的一老一少,黄泉心中那股子刚被剑气近建立起的对山上人的些许好感,瞬间荡然无存,只剩下无尽的恨意。
\"他们何以仅凭一己之好恶,便肆意践踏生命,将无辜之人视为草芥,任意蹂躏?\"
\"何以一城之众,他们可以如此轻易地屠戮,人命到底是什么?\"
\"他们眼中的世人,何以如同卑微的蝼蚁一般?\"
......
心中怒火仿佛要喷涌而出,竟是暂时压过了剧痛,颤抖着抬起头,狠狠啐了一口口水出去。
“我说你老母!”
一阵光亮闪过,挡住了即将落在脚边的口水,少女厌恶地后退一步,鹤老更是直接一脚踩在了黄泉的头上,将其整张脸都按在了地上。
眼中的世界一片赤红,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痛感也消失了,只剩下静待死亡。
“小子,我且问你,所谓仙修炼之前是什么?”一道中年男声在脑海中响起。
“是人。”黄泉发现自己好像可以在脑海中说话。
“不错,那么天下间这惶惶众仙,究其本质不过是芸芸众生罢了。”
“你刚刚在心中问为什么,我来告诉你为什么。”
“所谓仙凡两别,都他娘的扯淡!有的只是‘阶级’而已,只是人对人的压迫。”
“世界本不是这样,所以不要被仇恨吞没,永远对人心抱有希望。”
黄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想改变这一切吗?”
“想!”
“记住剑气近说过的话。”
黄泉福至心灵般,坚定地说出。
“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有些人,总要想着去见。”
朦胧中仿佛有一道穿着奇怪装束的人影欣慰地轻抚山羊胡,化成一道清气没入了自己的四肢百骸。
“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