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是我神志不清了,才会连自已的真名都说了出来。

“没错,我觉得苏这个姓很好听,姓苏也未尝不可,不过是一个姓氏,和谁姓没有什么不同。”

“......”

阮南臣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他接到一个电话,也许是在东岛的公司发生了什么麻烦事,最终必须由他离开岛屿亲自去处理。

早上医生来给我检过血,我的感染值忽高忽低,始终无法稳定在安全值内,他无法带我一起去东岛,所以对我说他会顺便帮我拿回特效药,让我不要乱跑。

他不止一次让我安分,我这次,是真的没有不安分的必要。

我看到他眼底的乌青,肉眼可见的疲倦神态,知道他日夜守着我好几个夜,头一次“嗯嗯”答应。

“我晚上回来。\"

我记得东岛离这很远,我们上次从南洲岛去东岛,花了半天时间,他难道想半夜飞回来吗?我不喜欢他这样,“我难道还能跑吗?明天再回来,不要吵我睡觉。我睡着的时候才不会感觉到痛。”

他觉得我不识好歹,生病这些天一直不温不火的语气头一次变冷:“白禾,别得寸进尺,不论是你的另一个未婚夫洛泽川死了,还是对你来说没什么用的经纪人公司,又或者远在北上岛的白家,谁死了对我来说也都没什么不同。”

阮南臣留下这威胁满满的一句,就离开了。

我琢磨着怎么这话这么有味,原来是在威胁我不准死。

我笑了。

我想告诉阮南臣他真的误会我了,我不是这么轻易寻死的人,我可以觉得活够了想死,可以觉得活腻了去死,可以为了让有罪的人去死而牺牲,但我绝不会因为痛而去死,绝不会因为不配活而去死。

我,不是白禾。

半夜两三点,阮南臣没有回来,这正是我想要的,但我知道,以他的性子,没有按照他自已的计划晚上赶回来监视我,就意味着他面临的事情很棘手。

过后几天,阮南臣都没有回来。

我猜事情很糟糕。

守在我门外,每天都将吃食放在门口的能力者们也越发不安,我听到他们说秘书被南洲岛主势力扣留了,原因不详,这几天他们都无法联系上他们的雇主。

能力者们还窃窃私语谈及我,“她服用试剂已经好几天,依然没有觉醒成能力者的迹象,这样下去,肯定没法救了,外面也传出她接触蓝潮病人的消息,我们是不是得上报岛......”

“阮总想要带她去东岛,那里有最新研制的蓝潮特效药。”

“之前也不是没研制过,但不都是——”

“不要再说了。”一名能力者注意到我起身的声响,打断另外一名能力者的话。

我想要喝水,手却无力,因而打翻了玻璃碎片,我下地想要去捡玻璃碎片,却双腿无力而摔在地上,扎进膝盖里的玻璃并没有让我感到疼痛,我摸到了自已衣裤下粗糙而厚实的一片,玻璃也镶嵌不进去。

蓝色的液体从裤脚流淌出来,染湿地毯。

外面的能力者听到动静,但并不敢进来帮我处理,因为哪怕他们受到感染影响的几率很小,依旧有风险。

我索性也不理了,去打开抽屉,拿出被阮南臣藏在里面的镜子,他不想让我看到,我也为了不给自已找罪受,一直没有看,但眼下,是到了不得不看的地步。

我的嘴角也有波光粼粼的晶片,如果不是象征着病毒,我会慢慢欣赏它的美丽。

梦里那个丑八怪,原来是一种预示,预示着我未来的样子。

也真亏得阮南臣对这张脸深情款款盯这么久不膈应。

我觉得他骗我,他明明说他能救我,他明明说他晚上就回来。

难道是他死在东岛了?

窗外一片黑影落下,略过我的眼睑,我听到了飞机顶扇吹动的声响,随后抬头看到了数架飞机降落,这些飞机稳稳降落在这座安静了几天的岛上。

防护面套严整的武装士兵,手里拿着真枪实弹的先进武器,我在上东岛的时候看到过一次,至今仍然印象深刻。

外面的能力者都不做反抗,直接配合了他们的行动。

在最后最后一阵喧闹过后,才破开我的房间。

他们的到来,冲着我来。

”我们收到举报,一个富人购买的私人岛屿里藏了一个蓝潮化病人。”

“因为一个举报就带这么多的人上岛,也不怕空手而归,你们很闲吗?”

“你说什么?”一名士兵的枪口对准了我。

“蓝潮化是多么大的事,一旦扩散,危及一座城市,就是有你们这些自私的人,我们才要大费周章跑几个岛屿搜查!”

“一旦被你们找出来,就只有等死这一条路,不想死而藏起来,这叫自私的话,那也是本性,你比起道德谴责,怎么就不知道做好道德层面的安抚和人道安排呢?”

士兵还是头一次见到蓝潮化过后还这么能说的病人,大多的病人都会逐渐失去视觉听觉,会变得不能说话言语。

他被人反驳感到不悦,枪口抵住我的脑袋,骂人的脏话也上口就来。我还是第一次和枪口挨那么近,想来也不会有第二次,确实,挺冷。

我看着在旁跟哑巴一样的能力者,明明前两天他们还很能说。

阮南臣难道死了吗?雇主的死讯还没传来,这么早就放弃保镖指责,这些人的职业素养真的差劲至极,我也不要求他们和这些东岛士兵干架,连表明一下阮南臣的身份,稍微维护一下雇主情人的尊严就做不到......

”我会让阮南臣解雇了你们 。”

士兵讥讽一笑,“你没有这个机会了。”

他们说着,就粗暴地用枪身撞击我的脖子,我在剧烈的疼痛下,晕厥了。

醒过来的时候,我人已经在一座密闭的房间里,房间里什么都没有,就一个特殊材质玻璃隔起来的窗口能看向外面,他们把我和好几个病人关在一起,他们患病的严重程度不一,但大多像死了一样安静。

我旁边坐着一个手臂轻微感染蓝潮病的女人,她埋着头自言自语在说:“我不想死......”

轰隆隆的声响提醒着我,我在飞机上,想知道自已要被带去哪,那些能力者又在不在飞机上。

我不该那么冲动说要解雇他们,应该先从他们那知道怎么联系阮南臣再说。

但现在,他们未必会将我被抓的事情以最快速度告诉阮南臣。

房间门忽然打开,几个男人被士兵扔进来,他们的身上看不到伤口,也没有感染的痕迹,他们扫过房间里的我们,脸色一个比一个苍白,其中一个学生装扮的青年愤怒对外抗议:“放我出去,我只是在蓝潮病人后面坐了一会儿,没有任何感染迹象,你们凭什么抓我,还把我和这些病人关在一起!”

“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是啊,我被提醒了,他们似乎也不知道我是谁,只知道我是一个富人藏起来的病人,就连那座私人岛屿的主人是谁也不知。

那个青年喊了一阵,他很有文化,上把东岛十八代祖宗都搬了出来,外面士兵受不了,给了他一个防毒面具。

我还看见他每隔一小时就偷偷将一粒药放进嘴里,那应该是有抗感染功效的药。

到第二天,那青年总算喊累了,坐到角落里不再在飞机上做无用功。然后他吃药的时候和我对上了视线。

他的第一反应不是慌张,而是吃惊,打破了房间里死寂的氛围,“你你你!你不是白禾吗?!!”

这些都是从南洲岛抓来的人,岁数不大,我知道他们之中有不少人知道我,但他们都面对着即将到来的死亡,没几个人会抬起头认真看四周,自然也不会注意到我,更何况我的脸被晶片遮了大半。

但他的声音将其他人的注意力引了过来。

“真的是白禾......”

“她怎么在这?”

我真没想到竟真有人认出我,他难道是白禾的骨灰粉吗?

青年捂头不能接受我在这个地方,这小表情和昨天他被弄进来一样丰富,他开始四周扫射,“难道说我家小圆圆也在这里?菲菲?丽丽?”

窗外站着的士兵看向我,他们听得到我们说话,我为防他们伤及无辜,赶紧道:“不在,我很久没见她们了。”

他明显松了一口气。

我想,他不是我的骨灰粉,而是团里其他人的,知道我也是顺带的,因为我没看到他眼里有亮晶晶的小星星,他看到我也是震惊多过担心。

我想到了阮南臣看我眼神,对比过后,我才意识到,那带着些许冷却感的眼神,是真切的担忧。

”这些东岛人也太野蛮了,怎么能随便就上南洲岛抓人,就是想要小白鼠艹!我们南洲岛也有病院,要带也应该带去南洲岛的蓝潮病院啊?!而且什么人都抓来,还有没有人权了?感染难道是我们求着感的吗?”

他再次开始了反抗,其他人也开始被他带动反抗,多少因为我的缘故。

我盯着好几道视线,摸了摸自已的脸,竟然只摸到光滑的皮肤,脸上的晶片都不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的事。

我也被这个青年归为“血检数值正常,但近距离接触过蓝潮病人的倒霉蛋”这一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