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我命里带刀腿却断了
1991年中国发生的大事:1、国务院发布《中华人民共和国土地管理实施条例》,2、邓小平在上海视察时指出,希望上海人民思想更解放一点,胆子更大一点,步子更快一点。他又同时指出:不要以为,一说计划就是社会主义,一说市场就是资本主义,不是那么回事,两者都是手段,市场也可以为社会主义服务。2、中国中央电视台播出第一届“3·15晚会”,3、国务院发布《中华人民共和国外商投资企业和外国企业所得税法实施细则,4、深圳证券交易所正式开业。
1991年世界发生的大事:1、海湾战争爆发,2、叶利钦当选俄罗斯总统,3、南斯拉夫内战爆发,4、华沙条约组织在布拉格正式解散,5、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与大韩民国一道加入联合国。
我妈妈18岁嫁给我爸爸,19岁生下我大姐,22岁生下我二姐,25岁生下我,我二姐是在七、八岁的时候死的,那时我才四、五岁,所以在我直接的记忆里,是没有我那可怜的二姐的,我完全不记得她长的什么样子,甚至,如果不是妈妈提起,我都不知道她曾经在这个世界存在过。
我所有对于我二姐的印象,大多来自于我妈的描述,我爸几乎不提,我大姐对二姐的印象应该也不深,能够说起的只是聊聊数语。我不知道小时候我妈是否有唠叨过,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妈提的次数在增多,我妈在什么情况下会提起我二姐呢,一是和我爸争吵的时候,二是看到隔壁程平姐弟三个的时候,还有就是随着她年纪逐渐增大,提起我二姐也越来越频繁。
我二姐是得了脑膜炎死的,对于现在来说是个普通的病,而那个时候在农村,特别是对于农民家庭来说,对这病的认识不够,开始以为只是一般的头痛发热,并没有上心,我们现在知道其实这病是个急症,要及时送医不能拖的。我妈对我爸的怨念,也来自于这里,她一直在唠叨,我二姐的死是由于我爸的原因而耽误了医治,因为二姐得病时没有及时送去医院,以为用点土方法,然后在床上躺一躺、睡一觉就没事了。据我妈说拖在家没有去医院的原因是我爸舍不得花钱,她说当时只要舍得花一点钱,将我二姐及时送到医院,她就不会死。而在长大后,我也逐渐知道,农村人生病了先拖一下是一贯的做法,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去医院,就是现在有个感冒发烧,也是能拖就拖。可谁知,我二姐到了半夜就不行了。小孩的夭折,一般都是草草埋了,不记得哪一年我问我妈,二姐埋在哪里,她好像说她也不知道,是村里几个男人一起去埋的,不告诉她埋的地点。
我们的历史观,都说历史是劳动人民创造的,而在讲历史时,都是在讲朝代的更替,所描述的都是皇帝和王侯将相的所作所为,讲文化讲经济也都是讲时代的强者,好像学历史就是了解他们,跟劳动人民毫无关系,其实也可以理解,谁都不知道在历史长河中张三李四王二麻子的存在。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记地过年时,在八仙桌上,我爸、我妈、我大姐、还有我,一人做一个方位,我从来不称我大姐为大姐,直接叫姐,在我和大姐之间,二姐好像不存在。你说一个家庭里就那么几口人,少了一个就少了一个,随着时间的推移,都会被慢慢地淡忘,何况历史长河中劳动人民万万千,所以就算大家族有族谱记着,平时谁又记得谁是谁。
我的一个伯母,她也有三个小孩,恰巧也是前面两个女孩,第三胎才生了个儿子,大人们在聊天时,前几年还时常会说起小时候我们六个人在一张床上一起玩耍的情景,他们家三个都已经长大成人,而我家却少了一个,我妈常说我二姐聪明伶俐,善解人意,如果能够长大成人,肯定比我和我大姐有出息,但二姐怎么个好法,我妈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她翻来覆去总是那么几句,讲不出个具体事例来。或许,我二姐年纪确实太小了,小孩子的聪明藏于日常生活中,还或许,是因为我二姐死了,我妈是出于对她的思念,失去的都是珍贵的。
生了两个女儿后,我妈又生了我,虽然家中谷仓里剩地不多的稻谷都被村干部给弄走了,但我的出生对于整个家庭来说,无疑是件大事,是件喜事,记得家里人在聊天时,我的一个比我大不了几岁的堂哥说,他清楚地记得我是在半夜出生的,因为他还记得他睡了以后还被大人叫起来喝砂糖粥,在我们那里如果哪家生了小孩都要煮砂糖粥招待。在一个黑暗的夜晚我呱呱落地,来到了人间,我不记得某一年,我妈给我算命,算命先生说我出生时是带了刀来的,我妈妈对此是将信将疑,有点信的事实是,在我四、五岁时,我二姐得了脑膜炎死了。说起这个,我竟无言以对,按照算命先生的说法,我二姐的死是我克死的,操,这都什么事儿。不过好在,我妈没有因为算命先生的说法而对我有任何偏见,光是怀念我二姐,却没有迁怒于我,
相反地,在她脑中根深蒂固的想法是我二姐是因为被耽误医治而死的,所以,对于我大姐和我,稍微有个头痛脑热,她都急地不得了,生怕同样的事再次发生。而我小时候事特多,主要是扁桃体发炎,用我妈的话说,我一边还在和小伙伴玩耍,一边就靠到她跟前讲头痛,镇上的所有赤脚医生都认识我,甚至乡里卫生院的医生,看到我爸妈时,她们会说你们怎么又来了,我妈到现在还说,半夜不知道多少次背着我去敲开赤脚医生的门。
我的腿断了,是大腿,是股骨骨折,家里人吓坏了,特别是我妈,对于我的扁桃体发炎,她习惯了,但我大腿断了,她接受不了。
有天晚上,我和爸妈到舅舅家吃饭,吃完饭后我一个人就先回家了,回到家看到姐姐正和几个小姐妹在那儿聊天,觉地没意思,时间也算早,周末又没有什么作业,就又出去找玩伴玩,其实说早也不算早,我到玩伴家的时候,他已经上床睡觉了,我去了,他又起来了,跑出大门后,我们在大马路上你追我赶,马路有个小坡,或许我跑地太快跑累了,正是要上坡的时候,我双脚发软,以两腿向外那种姿势蹲了下来,在后面追的玩伴其实离我不远,我突然停下来半蹲在地上,玩伴由于贯性刹不住,整个人扑了过来,记不起是他脚踩的还是整个人压的,正好重心都在我的右腿上,我当时好像还听到了右腿上有轻微的响声,然后他想拉我起来,我也想站起来,可就是站不起来。不记得是谁喊的人,也不记得是谁背地我,也不记得爸妈是什么时候到家的,反正我躺在了床上,床边围满了人,这个过来捏捏,那个过来揉揉,都不确定是伤在哪里,也不确定是皮肉伤还是骨头受伤。我只是觉地我的右腿根本不听我的使唤,别人将我的腿弄到什么姿势,就成什么姿势,最后还是孙家奶奶来到我床前,从下到上在我腿上摸了摸,语气不是十分肯定地说,应该是腿断了,我爸我妈一听傻了眼,我妈更是哭出来了。我才十三岁,是爸妈眼中的宝贝儿子,是连生了两个女儿后,才生下的儿子,是家里的希望,怎么腿就断了,如果接的不好,成了瘸子怎么办;瘸了,以后不能干重活,拈轻怕重怎么办;瘸了,长大以后娶不到老婆打光棍又怎么办,一般来说健全的女孩不会嫁给瘸子的。等邻居们散去后,他们一夜没睡。
第二天,我爸我妈小心翼翼地将我弄上去县城的汽车,下车后直奔县医院,医生给我做了简单的检查,就说是股骨断了,医生好象跟我爸妈说要排到两三天后动手术,我妈急了,生怕耽搁了时间再接骨头会错位残疾,生怕医生手术对我不用心,于是直接去找了我的一个舅公,当时我爸还不让找,这个舅公我从来没有见过,我爸妈也很少提及,他当时在县上是担任了什么领导职务,反正我也不懂,一直也没有去了解,直到在写这篇文章时,在网上查到他曾经担任过我们县政协秘书长。我妈跟我舅公讲了一下情况,我舅公到医院病房看了我,印象中他矮墩墩,笑眯眯,舅公来了之后,医院的院长也来了,而且亲自招集骨科最好的医生,主持招开有关我病情的会议,当天傍晚就决定给我动手术接骨,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有没有记错,因为现在听说骨头断了都要在消肿后才可以手术,但印象中确实是当天傍晚进手术室的。我到现在还记得在手术室里,医生给我打局部麻药,打了两次问我痛不痛,我都说痛,最后医生给我搞了个全身麻,就这样我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当我第二天醒来时,已躺在病床上,爸爸妈妈也在旁边,后来妈妈在与来看我的人聊天的时候说,我动手术花了两三个小时,医生出来时全身都是血,而且我刚回到病房就停电了,医生和我爸妈直乎万幸,但当医生嘱咐我妈时说的话,又让我妈的心再一次提到了嗓眼里,医生说我不服麻药,给我进行了全身麻醉,而且用量挺大的,怕承受不住,让我妈放点棉花在我鼻孔里,以测试我有没有呼吸,如果有异常,以便及时发现,可以马上找值班医生,弄的我妈那一晚都没有睡,一直在看着我的鼻孔,我妈还担心我康复后会变成瘸子,主刀医生说手术成功,肯定不会变成瘸子。但我妈的心始终还是悬着。
在中医院住了两个多星期,我就回家休养了。在中医院花了八、九百块钱,那时是一笔很大的开支,还好我是学生,有保险,在送了点东西给校长之后,赔了四百七十多块钱,然后按照常例,还要叫那个小孩的家长赔,那一家不是我们村人,是租住到我们村的,穷的很,每年都要向别人借粮食度过粮荒,家里的钱大多来源于卖柴,所以要他们家赔多少钱是不可能的,而且那家被逼急了说话还很不好听,说他儿子都上床睡觉了,是我叫他儿子一起出来玩的,他们没有什么责任等等,最后关系闹僵,我妈扣下了她女儿帮我爸做小工十几天的工钱,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在家休养期间,班主任还组织班上的同学到我家来看我,有买画的,有给一点零钱的,我家也准备了一些零食和茶之类,我还记得当时我坐在门口,那个我班上最调皮的同学塞给了我破烂的一毛钱,等我去上学时,程平就跟我讲,那个人开玩笑说,花了一毛钱吃了那么多东西很划得来,我们都感到很好笑。
虽然在出院时就石膏拆了,但回到家后,还是走不了路,得一直坐着,我一般都坐在门口,左脚缩着,右脚伸直,以致于时间长了右脚都弯不了。上侧所和去床上都是抱着或单脚走,抱着的时候多,因为单脚走,怕再次摔倒,我妈说千万别癞痢头加醋。事情朝着顺利的方向发展,我好的很快,一个月后,我又可以上学了,一年之后走路也看不出瘸,只是在那很长的两、三年时间里,我从来不挑东西,也不干重活。动手术时在骨头里加了一根钢筋,满一年之后,我爸妈打听到隔壁乡有一个祖传接骨的老医生,于是带着我翻山越岭去了那里,老医生剪开了我大腿末端与后屁股相联处的肉,从骨头缝隙处取出了那根钢筋,剪开肉的时候,我听到那个声音就跟剪布一样,“兹兹”响。所以我的右腿上有两个刀巴,一个是接骨时划开的,在股骨外侧,有三、四寸长,另外一个接近臀部,是取钢筋时留下的。骨头断了再接,除了留下刀巴外,还留下了另外一个后遗症,就是每当天气有变化时,我就会感到右腿有微酸痛,不过好像近些年没有这种感觉了。
我妈很庆幸,在我腿断了时,果断去了县城中医院,动手术前,又果断地找了我舅公,取钢筋时,又碰到了接骨经验丰富的老医生,这些措施综合起来让我恢复如初,可以正常走路,可以正常跑步,挑担也没有问题,在农村,手脚断了留下残疾的人太多太多,而我没有瘸,实属万幸。
我,多灾多难,好像就跟武侠小里描写的主角一样,一开始体弱多病或祸事不断,等哪一天被逼到某个荒郊野岭意外获得宝物,才破茧重生。
我会有如此奇遇,将我的霉运驱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