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村里通电了
1986年世界发生的大事:1、世界杯在墨西哥举行。2、切尔诺贝利发生核爆炸。
1986中国发生的大事: 1、86版西游记播出。2、中国女排五连冠。3、中华人民共和国义务教育法颁布。4、去世的名人叶剑英元帅、刘伯承元帅、两弹一星之父邓稼先等。
我家所处的乡,远离县城,四周都是连绵的山,从外面进到这个乡,一条又长又陡的岭是必经之路,据说当年日本人打进来时,走到一半,便不敢再往前,又退回去了,岭陡树又多,怕遭埋伏。在这个小盆地里,气候宜人,土地肥沃,孕育着几万人,据说在北宋时期,还有人中过进士,有一个村还叫进士村。
在80年代,整个乡基本上是瓦房,样式也是仿徽式建筑,有的三开间,有的五开间,有的有天井有厢房,不过像那种有几个天井、建筑一重一重的大宅院很少。南方人建房子,为了冬暖夏凉,如果没有受到宅基地的限制,房子的大门一般都朝南,门前都有一块空地,没有围墙,至多在边界线上,砌一排半人高的石头墙,墙外一般是是水田,或是菜地。
爷爷奶奶在世的时候,程家穷不穷不知道,但至少温饱可以解决,不过能养活十多口人也是件不容易的事。程家房子不大,就三开间瓦房,要住十好几口人,肯定是拥挤的,在鼓劢人多力量大的时代,人多房少是普遍存在的现象,但相对于吃不饱,缺房子住就不是很要紧的事了。这三开间瓦房,在分家的时候,一间分给了我的伯父,一间分给我爸,中间的厅堂共用。在农村,兄弟俩分房,大多都是这样分的。
我的家里,还是摆了几件大物件的,一张八仙桌,是分家分到的,大花床、大衣柜等其余大物件多半是妈妈的嫁妆,算不上家徒四壁,可家里摆设也确实不多。再说小物件,除了必备的农器具之外,其它的几乎没有,连手电筒都没有。
一开间房,说是有两个房间,可其中一间有灶台和饭桌,是煮饭和吃饭的地方,实际上只有一间卧室,我有两个姐姐,小时候怎么住的,我已经忘了,但想起来总好过伯父家,我的伯父四个女儿三个儿子。虽然伯父家的灶台是在后堂,桌子放在厅堂,但就算两间房,要住这么多人,也够呛,即使爷爷奶奶去世后,情况稍微有点改观,不过应该也好不了多少。所以,我的几个堂哥,经常住在瓦房的阁楼上,在木板上铺个草席,晚上爬上楼梯去睡觉,第二天早上又要爬下来,严格意义说,这也不算是阁楼,农村的瓦房,是有木大梁的,有的人家里就是延着大木梁再铺一层木板,这样就隔出上下两层,上面一层会堆放柴火,放一些不常用的物件,包括农用器具等,谷仓也放在上面,没事一般不会上去,其实就是放杂物的地方,老鼠横行,睡在上面,就是与老鼠为舞。睡楼板只是一个选择,还有的每天临时搭床睡,晚上把门板卸下来,搭在两条凳子上,上面再铺层草席,晚上就睡在上面,白天起来后,又把门板装上去,凳子也恢复原位,因为还要吃饭呢。家里成员多,家又穷的,就是这样过过来的,有的人,会从小一直睡到出嫁或娶妻。
床的摆放一般是这样的:床是横着放的,床的一头和里侧都靠着墙,然后床的另一头一般都会空出点空间,专门用来放尿桶,老式的尿桶大,跟水桶一样,而且没有盖子,需要两个人抬,小媳妇的尿桶小,有盖子,可以提。老式的床有床柱,在床柱和墙之间挂一块布,当帘子用,也算是保护一点隐私,当然,也有的是没有拉布帘的,直接可以看到尿桶。靠墙的那头算床头,会放床头柜,那时农村的床头柜大,其实就是一张书桌或是梳妆台,八、九十公分高,有抽屉有门,可以存放好多物品。放尿桶的那头,算床尾,但一张床要睡三、四个人,人多了,床的两头都会睡人,脚贴着胸或背挤在一起,实际上就没有床头和床尾之分了。头挨着尿桶,有味,也不在乎,年轻的水兵是头枕着波涛睡觉,穷人家里是头枕着尿桶睡觉,习惯成自然,成员多的家里,能够在货真价实的床上睡,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我家五口人,就一张床,一张大花床,是我妈妈结婚时的嫁妆。全部上了鲜艳的漆,在镂空处刻了花鸟图案,栩栩如生,床沿用整块木做成,厚重结实,一家人就睡在这张床上。那时候棉被每家都有,但并不是每家都够用,也绝对是奢侈品。所以,一般不舍得用来当垫子,席子下面垫地都是稻草,比较厚,也柔软,只是席子不能完全盖住,睡觉时,有时会弄到脸上,痒痒地不怎么舒服。
无论在哪个年代,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讲,建栋房子,是非常大的事,也是一件非常难的事,有的人穷其一生,都没能完成,要两代或三代人的努力。老话说衣食住行,这个排序真是到位,先解决衣不蔽体,再解决食不裹腹,然后才轮到解决住的宽敝和行的方便。
偏僻的小乡,通电较晚,轮到下面的村更晚。
我是见过电的,那是在乡里的电影院里。
早在年初,沿着马路和大点的小路,木电线杆早就一根一根立起来了,然后电线也拉起来了,可迟迟没有连接入户,只见主杆,不见细枝。
终于有一天,估计各项准备工作完成了,可以通电了,得到这个消息早的人,已经抢先叫电工过来拉电线装电表了,消息滞后的人,那就得排队等了。
有的人,有亲戚在县城或是在乡里,对于有电的生活羡慕的不得了,没电的日子,点煤油灯,不怎么亮,照到的范围又小,形容像萤火虫的光,还形容像照亲家母尿尿,也不知道这个典故是怎么来的,但意思可能是灯光昏暗,看不清,不用不好意思。所以很多人盼星星盼月亮的想通上电,憧憬着有电灯的日子,不过这通电和上学一样,有的人想上学,有的人不想上学,有人盼着通电,也有的人就不太积极,追根究底还是钱的原因,因为买电表要钱,通了电,用电还要钱,用煤油灯虽然不亮,但省多了。
那时你或许会看到在同一栋房子里,左边的窗户透出的光跟右边窗户透出的光不一样,一边明显是电灯光,一边是昏暗的煤油灯光。当然,用煤油灯的,有可能没通电,也有可能通电了,是因为省钱不舍得用电,在点煤油灯,比如小孩做作业打开电灯,有人来家里串门打开电灯,等小孩作业做完了,串门的人走了,就关了电灯点上煤油灯。
有这样的人,刚开始通了电,很高兴,不知道节约,常常天还不怎么黑就打开电灯,厨房打开,卧室也打开,灯火通明,亮堂啊,可到了交电费的时候,就愁眉苦脸了,用电太多,电费高的离谱,交电费肉疼;也有的人,没钱交不起电费,在村里地位又不怎么样,时间一长,电站把他的电给断了,重新又回到煤油灯时代。那时候虽然允许欠电费,有的甚至可以到年底一起交,但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可以享受到这个待遇。
我碰见过天黑了,因为煤油用完了,也没有去买蜡烛,妈妈摸黑做饭炒菜,然后大家围着桌子摸黑吃饭的情景,在那种情况下,饭不一定会吃到鼻子里,但夹菜的确有点难度,不是夹不到,就是筷子碰筷子,几个人还莫名奇妙地呵呵笑起来,是心酸,也是无奈。所以,我盼望能通上电,不想摸黑吃饭,也不止一次的问妈妈,电工到底什么时候来装电表。
于是,当某天中午,早已约了很多次的电工,终于来给我家安装电表时,我就一直跟在那个电工后面看着,寸步不离。
我家的电表和伯父的电表,都安装在了后门的屋檐下,外面有电表箱。妈妈先跟电工说好哪里要安装电灯,线要怎么拉,等电工把电线拉好,开关也安装好,装上早已买好的灯炮,连上电表,电就通了。我攒着开关线,盯着灯炮,拉了一下又一下,灯亮了又灭,灭了又亮,那个兴奋劲就别提了,直到那位电工跟我说,不要再拉了,拉地太快次数太多,灯炮容易烧掉的,我才松开开关线不拉了。那时的开关装在房子木立柱上,离地很高,不能让人碰到,用一根细绳连接在开关上,拉一下电灯就亮了,拉一下又灭了,还有的是双开关,要拉两下灯才亮,这种开关拉起来比较费力,我攒线的小手都拉红了。
十五瓦的白帜灯泡是标配,瓦数越高越耗电,瓦数太少了又太暗了,实际上,十五瓦的灯泡也真心不怎么亮,可比煤油灯好了不知道百倍,而且不用担心风大将灯吹灭了,不用担心不小心碰倒煤油灯了。
有了电给大家带来的方便是显而易见的,一个小村庄,虽然还有部分人没有装上电灯,但相对来说,村里通了电已是事实,所以煤油灯萤火之光的时代已经结束,这绝对是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当时不知道这个小山村,比外面发达的城市通电到底晚了多少年?如今已经知道,其实中国在清朝光绪年间,于1882年中国第一盏灯在上海亮起,标志着中国开始进入电力时代,1986年和1882年,整整差了一个世纪,同在一个中国,差距就是这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