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玉儿听出他语气中的轻描淡写,却从他的眼神中捕捉到一丝难以掩饰的疲倦与忧郁。

心中不禁涌起一股酸楚,沉默片刻后,终于忍不住问:“夫人,你明知真相若被君侯知晓,他会对你感激不尽,为何却要隐瞒至今?”

韩风佑只是微笑,没有言语。

杨玉儿从不轻言放弃,一 旦开口,便要追问到底。

于是她紧追不舍:“夫人心中的苦衷,真的不能向我透露吗?还是说,直到现在,夫人仍是不信任我。”

“以你的智慧。”

韩风佑终于开口,“难道还推测不出缘由吗?”

他边说边用衣袖轻掩嘴唇,轻咳几声,“或许是我错看了你,难道到现在,你还不了解他?”

杨玉儿心头一震,脑中闪过一丝灵光,多日来的困惑突然间豁然开朗。

是的!

自已怎会忘记!

以柳沉渊那桀骜不驯的性格,面对如此深沉的爱恋,如果他得知芙蓉并未真的死去,而是被人用一具尸体替换逃出牢笼,他必定会不顾一切地追随爱人至天涯海角。

若真如此,不仅柳沉渊的生命岌岌可危,柳侯府也难免被卷入其中命运多舛!

韩风佑因说话过多而感到疲惫连连咳嗽起来。

守在外面的近侍听到咳嗽声,不等召唤便掀开门帘,示意来访者离开。

杨玉儿心神不宁地走出墨昙居,站在雪地中愣神许久,突然意识到,还有一个问题忘了问。

隐瞒救人的事实,既是为了侯府,也是为了柳沉渊,但“难道夫人宁愿让君侯怀恨在心一生一世?”

杨玉儿不知道韩风佑会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或许,他会说他已经不在乎,守护这个家,只是因为老君侯临终时的重托。

又或许,他会反问她,如果换作是你,你会如何选择?

杨玉儿用手按住胸口。

除了心痛,她甚至没有意识到外面又开始下起了雪,风雪中,连寒冷也感觉不到了。

芙蓉悦儿。

这个名字,曾如一根刺深扎于心,难以拔除,虽看不见,却疼痛依旧,历久弥坚。

然而时至今日,这个名字再被提及,也不过是心海中的一片轻波轻微的触动后便消逝无踪,无法激起更多波纹。

心已沉寂。

它在七年前的那片匈奴雪原中停止了跳动。

自此,一切成空。

齐太医似乎有所察觉,诊脉后带着关切询问:“夫人,近日身体有无不适?”

见韩风佑摇头不语,他仍旧放不下心,过了一日再次提醒:“夫人当年所中的裂寒之毒极为强烈,虽然当时已逼出大半,但有传言说余毒可能潜伏多年后才显现。若真有不适,务必告知,以便及时施治。”

若是潜藏多年的毒素,又怎能轻易找到解药?

韩风佑微笑应答:“多谢太医关怀。”

七年后的毒发,对天意而言,已算是宽厚。

如今,继承有人,重担得以卸下。

即便不能目睹柳侯府后代繁衍,但凭借杨玉儿的才华与柳沉渊对她的宠爱,这最后的牵挂也即将实现,无需过多忧虑。

或许,是时候安心地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