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东,地气最好的一个地段,一座足足占了两条街的富丽堂皇的府邸。

华亲王府。

暖阁里,一个俊美无比的公子,慵懒地躺在榻上,眼前是他花了二十万两白银从江南买来的两个戏子,正在唱《牡丹亭》。

他轻轻张开嘴,接着底下跪着的一个侍女就将一瓣剥好的西域进贡蜜橘送进他嘴里。

他漫无目的地轻轻嚼着,忽一抬眸,那对澄澈似水,只怕连仙女都要艳羡无比的双眸,正好与侍女对视。

侍女脸一下子红了,无比娇羞。

他轻轻拍了一下侍女头上簪的珠花。

“看什么,没出息的样子。”

侍女讪讪笑道:“二爷这副容貌,当真是天地无双,怪道人家都说您风华绝代呢,哪个女子见了不害羞呢。”

华亲王微微一笑,不尽得意。尽管这些奉承话他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但没办法,谁让他长得就是好看呢。

他的生母,是北疆大族的郡主,宠冠六宫,自己全然是遗传了他的美貌。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

一语未了,戏子突然被门外跑进来的两个人打断。

厢房内的下人都向他们二人请安。

“见过八爷,九爷。”

华亲王有些不悦。

“干什么啊,这么猴急?”

八爷慎郡王萧和,九爷兰郡王萧丙,神情无比紧张,请安过后,坐在榻前的椅子上。

慎郡王:“林露华被斩了!”

华亲王低头剥着橘子,淡淡应道。

“我知道。”

“你知道?”

华亲王不悦的眼神看着慎郡王,颇有些杀气,似是不满慎郡王竟然敢反问自己。

慎郡王赶紧改口道:“小弟的意思是,太子这次折了林露华这条臂膀,下一步会不会......”

华亲王没说话,只是低头吃着橘子。

慎郡王忍不住了,满眼焦急,一把夺过华亲王手里的橘子。

“哎呀,二哥!你说句话啊!这橘子就这么甜嘛!”

华亲王撇了撇嘴,白了他一眼,眼中写满了不屑。

“敢跟本王撕破脸,太子还没那个胆子!”

慎郡王一怔。

兰郡王道:“想来父皇还是偏袒咱们的,不然怎么会只给林露华定罪,他手下人全都安然无恙呢。”

华亲王高扬着眉毛,神情不尽得意。

他看着慎郡王,笑道:“瞧瞧人家老九,是咱们兄弟里面最小的,可是是最稳重的!你跟着人家学学。还说我呢,橘子好不好吃?”

慎郡王呵呵笑道:“既然事情没有小弟想的那么坏,我就放心了。”

华亲王却叹道:“眼下还不是放心的时候啊。给前线送军饷的事,才是大难题。”

东南叛乱,皇九子宁郡王在华亲王的举荐下,率军三十万南下平叛,后勤供应,一直是华亲王全权包办。

他话音方落,外面有文书求见。

华亲王眉头一皱:“得,保管是海易川来要钱了,户部尚书是他,又不是我,和我要什么钱!国家没钱我还要找他呢!”

说着,他便朝门外道:“去告诉海易川,让他自己想办法补全亏空,补全不了,我早晚拿他这个户部尚书问罪!”

“是……”

“真是,什么事儿都来找我……”

华亲王一脸厌烦,伸手拿桌上的水果时,不慎碰倒了桌上的玉酒盏,摔碎了。

兰郡王很心疼。

“呀,这可是前朝杨贵妃用的,得几百年了吧,就这么碎了……”

华亲王却满不在乎。

“一个酒盏而已,才值几个钱。”

又有下人来报:“皇上下旨,封礼郡王为亲王。”

华亲王的脸色这个时候才垮了下来,将手里的橘子扔在桌子上,满眼都是憎恨,咬牙道:“都是这个老三,否则林露华也不会被问罪,一个贱奴之子,也配和本王争!”

兰郡王:“他出身虽低贱,却实在不是个省油的灯,否则太子怎么会如此器重他。”

慎郡王:“还不是因为听话,还会咬人,是条好狗。”

华亲王冷笑一声:“等着吧,早晚要把这条狗给宰了......”

……

太子东宫。

寝宫廊下,太子坐在廊下,怀里抱着刚满月的小世子。

他手里拿着一个拨浪鼓,抖得小世子咯咯地笑,口水一直流到了他的手上。

奶妈用帕子将太子的手擦干净,太子轻轻拍了一下小世子的屁股。

小世子要抢他手里的拨浪鼓,他不给,被小世子抬手就照脸上挖了一抓。

白皙俊美的脸上登时就有了一道抓痕。

吓得两个奶妈赶紧跪下磕头。

太子却满不在乎,毕竟是自己的亲儿子,怎么看怎么爱。

加上萧牧顺利放出宗人府,还被封为亲王,他心里高兴,自然不去计较这些事了。

一个太监走了进来。

太子问道:“怎么样,封三郎的旨意去了没?”

“回殿下的话,已经去了。”

“去了就行。”

“但是,奴才听说,华亲王在家里发了好大的火,还对太子您出言不逊,说什么您没胆子和他撕破脸什么的,还说三爷是您的狗腿子......”

不想太子却并不在意,脸上没有丝毫动怒的意思。

“他脾气素来不好,忍忍就忍忍吧。”

“殿下就是脾气太好了,才让他这么张狂犯上。”

话音方落,贴身太监陈方走进院中,一脸忧心忡忡。

“怎么啦?”

“殿下……海易川在家里吊死了……”

“什么!”

一切发生的都太突然,太子头顿时嗡的一声,有些没反应过来。

“如今他两个孩子花了些银子进了宫,求殿下您给他们父亲做主呢……”

太子何等精明的人物,不用想也知道海易川是因何而死。

“这个老二,越来越无法无天了!他们人呢?”

“在厅上等您接见呢。”

太子将世子交给奶妈,起身要走。

下了台阶,他突然停住脚步了。

温和的神情在脸上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阴森。

“告诉他们,就说本宫重病难起,让他们去找礼亲王吧,礼亲王嫉恶如仇,一定会给他们做主的。”

“是。”

太子看着陈方退去,目光深邃,宛如幽潭,深不见底。

兄弟,委屈你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