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白如馥到坤宁宫给皇后请安的时候,竟意料之外地看到了许久未见的李明月。

自怀孕后,她一向谨小慎微,宫门都少出,给皇后请安这种事能不来就不来,怎么今天倒来了?

白如馥的目光落在李明月圆滚滚的肚子上,又往上滑,正好对上李明月那又得意又充满防备的眼神。

她毫不在意地移开目光,从容不迫地坐到位置上。

见白如馥一脸淡然,李明月嗤了一声,“装模作样,心里不知道有多嫉妒本宫这一胎呢。有的人啊,就是没福气,承宠那么多次,也不见肚子有动静,倒不如把侍寝的机会让给旁人算了。”

“你们在说些什么?”沈青梧在众人的请安声中落座,“说来给本宫听听。”

李明月讪讪一笑,皇后至今膝下无子,这话说出去可得把皇后得罪惨了。

她眼珠子一转,连忙捂着肚子哼唧起来,“哎哟,臣妾方才在说,这肚子里的孩子真是好动呢,动不动就踢臣妾,想来应该是个健壮的皇子吧。”

“这可说不准呢~”外头有声音传来,只见一身华服的貌美女子扭动着腰身走进来,气势逼人。

位分低的嫔妃纷纷起身,“嫔妾给昭仪娘娘请安。”

林昭仪不以为意地扫了众人一眼,“起来吧。”

说着,走到李明月面前站定,红唇轻启,眼神自下而上地打量着她,尤其在隆起的肚皮处停得格外久,“想生男孩也要能生得出来,养得大,不然还不如去养只阿猫阿狗来得实在,皇后你说是不是啊?”

其他嫔妃盯着皇后的神色,鸦雀无声。沈青梧的眼底闪过一丝阴霾,稍纵即逝,不曾有人注意。

只见她微微一笑,似乎有些无可奈何地垂下眉,嘴角明明是向上勾起的弧度,却让人不禁感到一股寒意,眨眼间又好像只是错觉,皇后依然雍容大度。

“庄贵嫔能为皇上开枝散叶自然是有福之人,这孩子如此活泼好动,想来一定是个男孩呢。如意,快去把本宫的那座金累丝嵌宝石白玉送子观音赏给庄贵嫔。”

竟是避开了林昭仪的话头,不过皇后与林昭仪素来不睦,这也不奇怪。

李明月挥了挥手,一旁的莲叶上前接过送子观音,而她自己却是没有起身,只随意地道了句谢,就摸着肚子不说话了。

“呵。”林昭仪冷哼了声,坐回位置上。

她一贯胆大妄为,这等编排皇嗣的话他人是万万不敢说的,偏她倒说得半分不虚。

在这小小的闹剧中,没有人注意到,从林昭仪进来的那一刻,白如馥的眼神冷冰冰地落在林玉儿身上,像极了吐着信子的毒蛇,在暗中观察着,随时准备狠狠咬上一口。

林玉儿顺着视线看去,只看见白如馥笑盈盈地看着自己,眼神清澈干净。

难道那件事她不知道?

这样也好,省得自己总是担心受怕的,林玉儿倨傲地一扬下巴,移开视线。

白如馥低下头,端起茶盏,她不急,在无法一击将敌人击倒的时候,她要做的就是蛰伏忍耐,韬光养晦。

等到有一天,她站得比她更高,那踩死她就跟踩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好了,本宫也乏了,你们回去吧。”皇后每天看皇上的这些小老婆们似乎真的是看恶心了,现在基本稍微坐一会就开始赶人。

众妃嫔起身行礼后,依品级三五成群地退了出去。林昭仪落后安妃半步,扶着宫女的手,高昂着脖颈,如同一只高贵的天鹅,缓缓离开。

李明月怨毒地盯着林昭仪离开的背影,不过是个无子的昭仪罢了,待自己生下皇子晋了位,早晚能压她一筹。

*

在林昭仪那受了气的李明月回到怡月殿里总觉得心气不顺,越想越烦躁。

她心情不好,便想着搓磨人取乐,“荷花,武更衣有些日子没来给本宫请安了吧,你去把武更衣请来。”

荷花应声后离开,不多时带着武更衣来了。李明月远远地瞧见这武更衣身穿浅绿色罗裙,形如若柳扶风,袅袅婷婷,当下心气更不顺了。

武雅繁福了福身子,“给贵嫔娘娘请安......”

桌上的茶盏被李明月挥落在地,碎了一地,“这就是你的礼仪?给本宫跪下!”

武雅繁一愣,却仍是顺从地跪在了那堆碎片上,眼底暗潮汹涌,“还请娘娘明示妾身何错之有?”

“好啊你!竟敢顶撞本宫!本宫说你错你便是错,需要什么理由?”李明月猛地一拍桌子,“区区一个更衣罢了,本宫还收拾不了你了?荷花,掌嘴!”

荷花大步走到跪着的女子面前,扬起手便朝她脸颊扇去,“啪!”清脆响亮的巴掌声响起,武雅繁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一连几个巴掌下来,打的她头晕目眩,脸颊火辣辣地疼,嘴角也溢出血渍。

“真是不经打......”李明月挑剔地看着跪在下头的女子,这种上位者的威严让她烦闷的心情一扫而空,“本宫也不是故意欺侮你,只是你总该知道规矩,见了本宫屈膝礼是不够的,你得——跪下来,本宫叫你起你才能起,你可明白?”

“是妾身失礼了。”武雅繁强忍心底翻滚的恨意,毕恭毕敬道,“妾身只是更衣罢了,不值得娘娘生气。”

李明月瞧了瞧一副可怜样的武更衣,“行了,你起来吧,本宫在这宫里头无趣得很,你若是得空,可得常常来这陪陪本宫,可别再等本宫差人去请了。”

“是。”武雅繁在紫荆的搀扶下忍着膝盖的剧烈疼痛缓缓起身,“妾身一定常常来侍奉娘娘,让娘娘开心。”

“嗯....本宫院子里的落叶总是扫不干净,不如就劳烦武更衣帮本宫打扫打扫?”

“是,能替娘娘打扫庭院,是臣妾的荣幸。”

武雅繁一瘸一拐地来到院中,从宫人手里接过扫帚,在院子里一下一下地扫着地上的落叶。

这样的事只要李明月心情不好便常常发生,有时是打扫院落,有时是跪着给贵嫔捏腿,有时是在昏暗的屋子里抄写经书。

怡月殿的下人们起初还担心皇上知道了会责怪,次数多了也都不怕了,对武更衣的态度甚至还比不上对荷花、莲叶恭敬。

“小主!您何必如此低三下四地顺着她?您看看这几日那庄贵嫔都把您折磨成什么样了?您也爱惜爱惜自己的身子!”紫荆日日帮武雅繁处理伤口时,总要气得念叨几句。

“不然我又能如何?我无宠无子又没有家世。而庄贵嫔背后是李家,身居嫔位,又怀有皇嗣,她若想让我不声不响消失在这宫里还怕没有办法?”说是这样说,但紫荆也能看出主子心中的恨意。

忍辱负重地当着庄贵嫔身边的一条狗,不过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有反咬回去的机会,这一咬她一定要一招毙命,哪怕是搭上自己也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