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就来了,怎么还带吃食?”裴时裕原本闭目靠在椅背上,此时睁开眸子看过来,水光潋滟。
白如馥将那食盒放到一旁的桌上,“臣妾见皇上没来昭阳宫用午膳,想来应该是忙于政务,便带了些参鸡汤来。”
裴时裕招招手,将缓步走近的女人拉入怀中,“你看到了?”
白如馥坐在他的腿上,懒懒地倚在怀里,笑意盈盈,“皇上说的是外头那些忠心耿耿的大臣?”
“忠心耿耿?朕瞧他们是活得不耐烦了,竟然妄想左右朕的后宫,往后是不是还打算置喙前朝之事?”裴时裕冷笑一声,往前靠了几分,身上好闻的龙涎香幽幽地钻进她的鼻尖,他继续道,“朕打算停办三年一次的大选。”
白如馥稍微调整了一下姿势,避免男人说话的气息喷薄在自己的脖颈上,耳尖微红,“臣妾也觉得不必再办大选了。”
裴时裕的目光意味深长地落在她嫣红的嘴唇上,流连片刻,然后对上她的眼眸,似乎在等待理由。
“倒不是因为担心有新人进宫,会分了臣妾的宠。”白如馥正色道,“只是觉得,这后宫实在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皇上若是愿意宠幸她们也就罢了,若是选进宫来,无宠无子地在这耗尽一生,本宫也不忍心。”
白如馥觉得自己已经十分幸运了,就算是前期皇上雨露均沾,但也向来护她于羽翼之下,更不用说动心后,简直是天上的月亮都想摘下来送到她面前。
有天下之主这样一路护着,白如馥这条路也走得劳心费神,更不用说其他人了。
武雅繁、安温窈,哪怕是琴绛和李氏两姐妹,哪一个落得了好下场?
身处后宫之中,白如馥不得不斗,但在斗争之外,她又怜悯这些女人。
她们原本也都是鲜活娇俏的少女,若是不入宫,也许能够拥有更加美好的生活。
之前的事不是她能决定的,但现在有了阻止历史重演的机会,白如馥不可能视而不见。
正低头想着,只感觉一双大手落在头顶,轻抚,“朕知道。”
短短三个字却仿佛已经参透了她的所有想法,裴时裕再次开口,“苏如海!”
苏如海从外头进来,见到景妃窝在皇上怀里,面不改色地低下头,“奴才在。”
“传朕旨意,朕在位时,不必再举办选秀了。”
苏如海闻言,愣愣地抬头,欲言又止,“皇上......”
永不选秀可不是一件小事,别说前朝了,若是让外头那些个大臣知道,不得以死相逼。
“还愣着干什么?难道要朕亲自去传旨吗?”男人手上顺毛的动作没有停,只是随着语气的加重顿了一下。
苏如海心知皇上下的决定很难更改,只能出去传旨,外头那些个大臣听清后,各个都是不敢置信的表情。
图海是不敢再贸然发声了,他打算回去和沈氏的人商量一番再另寻其他法子。
一旁的八品给侍郎郑源不比图海官职高,年纪渐大却仍只是个文散官,他一向明哲保身,没什么野心。
所以沈氏对他不是利诱,而是威逼,她以其父母之命相要挟,若是无法扳倒景妃,他的家人性命不保。
眼瞅着皇上下了停办大选的圣旨,景妃依旧稳如泰山,郑源虽着急却想不出别的办法,只能死谏,血洒御书房,给皇上施压,逼迫皇上收回成命。
郑源咬咬牙,突然起身,大喊道,“臣以死谏言,求皇上收回旨意,举办大选,切莫专宠一人!!”
说着,就冲向了御书房门前的柱子,两旁的侍卫一时没反应过来,阻拦不及。郑源就这样一头撞死在殿前,额头上鲜血淋漓,待侍卫伸手一探,已没了呼吸。
可惜郑源赌错了,若是换个心软的主,或许就因着不让臣民寒心而改了主意。
可裴时裕是谁?他是先帝六子夺嫡之争的得胜者,是杀人不眨眼的主。
想要挟他,那还真是要挟错人了。
果然,苏如海进来回禀后,只换来男人冷漠的轻嗤,他站起身,执着景妃的手往御书房外走去。
皇上没有发话,郑源仍倒在殿外地上,没有人敢挪动。裴时裕的目光如有实质地落在那一排低垂着头的臣子身上,冷笑道:“你们.....把朕当什么了?若是臣子以命要挟朕就得让步, 那这皇位不若早早让出来,由你们来坐。”
“臣不敢。”皇上这话分明是动了杀心,哪有人敢在此时唱反调。
“不敢?朕倒希望你们是真的不敢。若是还想要保住你们的人头,就滚回去,若是想要效仿他死谏,朕也不会阻拦。至于选秀之事,往后三年一次的大选可以不必再办了,若再有人议论要挟,朕便遣散后宫,专宠一人。”
虽然以裴时裕现在的行径,废不废后宫都没什么差,但若是真这样做了,必定会在前朝和民间引起轩然大波。
几位大臣面面相觑,决定还是先跪安再议。
图海离开之前最后扫了眼郑源,大抵是兔死狐悲,心中也不由得升起几分同情。
“图大人当真是这样说的?”沈氏恶狠狠地盯着眼前传话的小太监,似乎若有半句虚言就要将他生吞活剥了。
小太监缩了缩脖子,顶着女人锐利的目光继续道:“奴才哪敢说谎啊,皇上已经下旨了,在位期间不再举办大选,若是有人再劝,他就遣散后宫,专宠......”
看着沈氏越来越阴沉的脸色,他讷讷地住了嘴。
“皇上待景妃还真是好呢,竟然真的愿意只宠她一个人,真是小看了那个狐媚子。”沈氏冷声嘲讽,语罢头有些发疼,如此一来,计划就得发生变动了。
片刻后。
“太后是不是在这宫里留了一个人。”沈氏突然开口,眼里闪着明暗交织的光,“一个和景妃很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