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如馥牵起他的手,往外走去,笑道,“皇上说什么就是什么,只是现在先陪臣妾用晚膳吧,臣妾都饿了!”

“好,都听你的。”

太后要被送去行宫颐养天年的消息传出去后,一把年纪的湖广总督李琼山在府上差点没晕过去。

李家的两个女儿送进深宫一死一伤,现在皇上连李太后都容不下了,怕不是真起了除去李家的心思?

李家虽然这么多年仗着外戚身份,在行事上有些逾矩了,但确实并无不臣之心。

可伴君如伴虎,尤其是当今皇上这样一爪子摁在李家头上的猛虎,李琼山单这样想想,已是觉得前路渺茫。

畏惧归畏惧,作为李家仅存的在皇上面前能说得上话的人,他还是递了折子入宫求情。

没想到还没等李琼山开口,皇上就把一堆奏折丢到他面前的地上,四散纷飞的奏章后是少年天子冷淡的脸和看蝼蚁般的眼神。

他捡起来一看,顿时吓得三魂不见七魄,背后渗出细密的冷汗。

参湖广总督李琼山之子李酩云闹市纵马;参湖广总督李琼山次子李丰宇强抢民女,为非作歹;参湖广总督李琼山私收贿赂,搜刮民脂民膏.......

皇上的意思很明确,李家已是强弩之末,而非从前只手遮天的外戚大族。若李琼山识趣,也许他还会给李家一个体面,但若李琼山不识趣,办了李家也不过是他一句话的事。

都到了这个份上,李琼山哪里还敢劝皇上收回成命,好声好气地陪着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就夹着尾巴灰溜溜地走了,生怕多待一刻钟,皇上就会决定拿李家开刀。

即使皇上暂时没有处置湖广总督,明眼人也都看出来李家的处境,原本一流的世家如今已掉到了二流末的位置。

自古以来就是“墙倒众人推,树倒猢狲散”,李家风光了两代帝王,终于也迎来了衰弱的一天。

李琼山站在府中后院,看着日薄西山之景,只觉得心中无限苍凉,李家,败了。

*

小半个月很快过去,太后一行人终于风尘仆仆地抵达了南和行宫。

在皇上的授意下,李氏早就不如从前风光,太后之位也是名存实亡,下头伺候的人除去云、容两位姑姑外,其他的都怠慢敷衍。

这一路上说起话来不恭不敬,太后年纪大了,车马劳顿难免身子不适,想停车休整会,也是好说歹说,最后还换来一阵骂骂咧咧。

李氏哪受过这种苦,她自入宫起便一路扶摇直上直至成为皇后、太后,享尽富贵荣华,万众敬仰,听见外头车夫的阴阳怪气,登时气不打一出来,拍几骂道,“哀家还没死呢!你有几条命敢这么说话,当心哀家让人摘了你的脑袋,诛你九族!”

李氏说完,往后一靠,喘了几口粗气,看得云佩赶紧递来茶水,“太后,您身子还没好全,又何苦跟那种人置气?”

“还以为自己是太后呢,若真如此,皇上怎么会把您送去那鸟不拉屎的南和行宫?”车夫撇撇嘴,扫了眼静了片刻的车厢,喉头一滚,往地上吐了口唾沫。

“放肆!太后那是去南和行宫颐养天年的。皇上重孝道,只要太后的名头一日在,就一日是当今皇上的母后,你几个胆子如此无礼!”云佩掀了车厢的帘帐怒斥道,做久了掌事姑姑,自然是有威势的。

眼神在那些看热闹的侍卫亲兵面上扫了过去,竟让他们不由自主低下头。

云佩收回目光嗤笑一声,将帘帐一放,回到车厢里。

车夫是个粗野之人,虽心中不屑,但还是顾及太后身份和李家的余威,终是没有再多说什么,冷哼一声,将马车停下。

这样的事数不胜数,好不容易挨到了南和行宫,李氏的心情并没有好起来。

南和行宫殿宇众多,可绝大部分都落了锁,只空了一座宫殿供太后居住。

“这宫殿怎么这样小?我们太后娘娘可从没有住过这样的屋子。”容姑姑进了寝殿,目光快速一扫,面色不虞,话里也带了刺,“这是皇上的意思,还是行宫的管事在糊弄太后?”

行宫里头的宫女陪着笑,“容姑姑这话说的,哪能呢?这宫殿啊已经是南和行宫里头最大最好的了,听闻太后要来,行宫上下可是细细挑选,才选了这么一处好地方供太后居住。”

云佩正使唤宫女给太后上茶,闻言冷笑一声,“这南和行宫本就不是什么正经的行宫,若不是这遭事,只怕没两年就给废弃了,皇上是故意要磋磨太后娘娘呢。”

殿里头的宫女太监们纷纷低眉敛目,只作听不到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这行宫里头多的是皇上的眼线,若是想活命,就得提着脑袋小心应对。

那宫女脸上的笑容并无半分变化,“太后娘娘一路车马劳顿,就先好好歇息吧,若是没有其他事,奴婢就带人下去了。”

容姑姑还想再说什么,闭着眼坐在茶座上的李氏却是开了口,“下去吧。”

门被轻轻掩上,屋内伺候的人只剩下两位姑姑。

“太后!这些人真是狗眼看人低!皇上只是现在一时生气,待气消后自然就会接您回去.........”

“他不会。”李氏抿了口茶,“我也算看着他长大,他决定的事情基本没有转圜的余地,尤其是涉及到柳氏,我害了柳氏,他如今肯留我性命,已算格外开恩了......”

“说起这件事,奴婢倒觉得蹊跷极了。”云佩给太后又添上一壶茶,神色中带着不解,“您原本身子无恙,为何会突然就病了,还当着皇上的面说起那样的胡话?这柳氏的事,您已经埋在心里多久了,怎么会突然都抖落出来?”

“你的意思是,有人害哀家?”想到这个可能,李氏握着茶盏的手一紧,眸光里带上几分厉色,“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