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七日侍疾?”裴时裕太阳穴突突地跳着,太后重病召后宫嫔妃侍疾也属正常,只是他总觉得太后的用意并不单纯。

“可要奴才寻个由头回绝太后?”苏如海见皇上神色不对,忙补了一句。

皇上不给太后面子是常事,像苏如海这样的御前总管,审时度势惯了,自然能看得出来皇上并不乐意这个要求。

裴时裕沉吟片刻,“不必,你让人去回话,就说朕允了,午后便让嫔妃们亲赴寿康宫侍疾。”

“那奴才.....?”

“你亲自去昭阳宫跑一趟,交代景妃,若是这几日太后有所刁难,尽管差人来找朕,还有,轿辇也给备好,务必弄得暖和些,天寒地冻的,别叫她着凉了.......”裴时裕正说着,余光一扫,只见苏如海在一旁憋笑,

他横了一眼,“笑什么?”

苏如海赶紧收敛笑意,“奴才只是觉得皇上越发像个老妈子了......”在皇上能吃人的眼神下,声音越来越小,直至闭嘴。

“还不快去?这样编排朕,留在这等着吃板子吗?”裴时裕神色冷硬,却并不反驳苏如海所说。

苏如海出了御书房,晃晃脑袋往昭阳宫赶去,景妃如今当真是皇上心尖尖上的人啊,只怕是太后也没办法从她手里讨到好处。

皇上这是关心则乱,总是生怕景妃让人欺负,受了委屈。

可苏如海是旁观者瞧得清楚,这景妃呐就算没有皇上护着,也不是个善茬。

*

皇上能看出太后用意不纯,白如馥自然也能看出,看得出却不意味着她要躲,相反,她不但不打算躲,还打算顺水推舟,给太后送份大礼。

“娘娘这身倒是素净得很,只是奴婢担心.....”入画伸手替白如馥拢好狐裘,神色担忧,“太后是想借侍疾刁难您吧?”

吟诗递来一个暖手炉,有些愤愤不平,“想来也是这样!这大冷的天,雪地难行,娘娘又刚出月子,身子还需细细养着,说是去侍疾,也不知道又要如何刁难娘娘呢?”

“你们如今越发胆大了,都敢嚼太后的舌根了?”白如馥接过暖手炉捧在手里,觑了眼这俩忧心忡忡的丫头。

入画笑着低头不说话,吟诗小声辩解,“奴婢是担心娘娘......”

白如馥知道她们担心什么,面对嫔妃刁难,可以硬碰硬,甚至可以下死手,可太后毕竟是太后,是除了皇上外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就连皇后都得敬着太后,更何况她还不是皇后呢,说得难听些,只是皇上的一个贵妾罢了,太后自然看不上眼,想要处处拿捏。

可谁说软刀子就不能捅人呢?

再说了,重病不起可是太后和太医院的人说的,难道还能怪到自己身上不成?

白如馥笑起来,神情愉悦,半分忧心也无,“与其在这担心,倒不如主动出击,主动权在自己手上才会安心。”

入画将白色的药粉细细涂抹在娘娘娇嫩的十指尖,还匀了一点到指甲盖里头,“都妥当了,皇上老早就让轿辇在屋外候着,娘娘可往寿康宫去了。”

“是呢!奴婢方才还听见苏公公正给那些个抬轿的小太监训话呢。”吟诗端肃神色,站到两人身前,绘声绘色学了一遍,“你们都仔细听着,这几日都由你们接送景妃来往寿康宫。雪地难行,可别怪杂家没提醒你们,若是摔了景妃,你们十个脑袋也不够皇上砍的~”

“皇上待娘娘可真好啊!”吟诗眉眼间尽是欢喜。

入画打趣她,“你若是羡慕,就求着娘娘早日放你出宫,给你许个好人家嫁了。”

“呸呸呸!奴婢可是要在娘娘身边一辈子的!”吟诗瞪了入画一眼,急得脸都红了。

小顺子在一旁看着两人嬉闹,乐呵呵地笑。

“走吧。”白如馥将手拢在兔毛做的暖手套中,身影渐渐隐入雪色苍茫的天地间。

*

“景妃娘娘到!”

“臣妾给太后请安,太后万福金安!”白如馥将暖手套递给入画,解了狐裘,顺从地行了个万福礼,礼数周全,挑不出半分错处。

刘云嫣自入冬后就病了,自然无法侍疾。

眼下殿内除了妍妃外,就只有三个低位嫔妃,坐在太后身侧陪着说话的是阮答应,其余的都衣着素净地跪在太后床前的软褥垫上。

阮六安见景妃进来,止了话头,赶紧起身行礼,还没站起来,就被太后的手按住了。

妍妃自然也瞧见太后这一举动,脸色不大好看。

“这样天寒地冻的,景妃还愿意屈尊来给哀家这个老婆子侍疾,当真是孝心一片。”太后靠在床头,凌厉的目光落在还跪着的女人身上,话里话外明褒实贬。

白如馥淡然一笑,四两拨千斤,“天寒地冻又算得了什么呢?只要太后一句话,就算是天上下刀子,臣妾都不敢不来。”

这话说的,仿佛是太后刻意和皇上的后宫嫔妃过不去似的。

太后冷哼一声,刚想开口,就听女人继续道,“更何况臣妾听说太后重病不起,危在旦夕,能在太后跟前侍疾,是臣妾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重病不起?危在旦夕?

妍妃瞅了瞅太后铁青的脸色,差点笑出来,这样咄咄逼人,哪有半点病入膏肓的模样?

可偏就那些个太医都是人精,成日里说太后缠绵病榻。

李太后心里一阵气闷,“真是生得一张巧嘴,怪不得皇上喜欢你。”

白如馥继续低眉顺眼,嘴里却在吐刀子,“谢太后夸奖,臣妾身为护国将军之女,又贵为永嘉郡主,才也过人,貌也出众,皇上喜欢是应当的。”

这话一出,几位嫔妃的嘴角都弯起来。

她算是摸清了,太后她老人家讨厌你是没有理由的,李家人似乎都这个德行。

就算她规矩乖顺,恭敬贤德,太后对她仍旧不会有什么好感。

既然如此,那她就牙尖嘴利又何妨?毕竟是宠妃,是太后眼里的狐媚子,不恃宠而骄当真是白费了这样的好名声。

太后闭了闭眼,只觉得头当真疼了起来,先前景妃没来时,倒是康泰极了。

“呵,哀家可不能白费景妃的一片赤子之心,那就由景妃来服侍哀家用汤药吧。”

那她可是求之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