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知道你必会起身来迎,幸好走快了几步,否则又要劳动你。”裴时裕一身金丝绣九龙玄衣,似乎刚刚处理完政务,神色中还带着一丝疲倦。
白如馥有些无奈地坐回榻上,勾唇笑,“都说君臣之礼不可废,皇上却总是纵着臣妾不必行礼,都快把臣妾宠得无法无天了。”
裴时裕挨着白如馥坐下,拉起她的手攥进掌心,“这样有何不好?你的手终于暖和了些,想来是那补药确实有用。”
白如馥想起那每日三次的补药就苦得皱起眉头,连忙转移话题,“皇上怎么这时候才过来?”
裴时裕一声叹息,“朕处理完政务后,去太后那坐了会。”
太后昨日回宫,如今已经重新在寿康宫安置下来,静心养病。
白如馥眼底闪过意味不明的笑意,“太后年纪大了,身子不好也属正常,皇上不必太过挂心。”
裴时裕刮了下她的鼻子,“朕倒不是挂心她,她那自有太医操心,朕烦心的是何时能够封你为后。”
“臣妾不急,太后毕竟是太后,虽与皇上并无多少母子情分,但终归有抚养之恩,臣妾自然不会计较这一时的委屈。而且,臣妾还想向皇上请罪......”说着,便要起身下跪,惊得裴时裕连忙将她摁了回去。
“馥儿直说就是。”
“皇上御驾亲征时,李美人以麝香、夹竹桃之物谋害臣妾与腹中胎儿,臣妾愤怒之下,便将其发落到慎刑司服役去了。”
裴时裕回来后有听苏如海提起过这事,只因是白如馥自己的决断,他便没有插手。若是换做他来处置,这样蛇蝎心肠的女人早就死八百回了,哪还有命在慎刑司苟活。
“就这事啊?朕怎么会怪罪你?若不是考虑到你有自己的主意,朕早就将她处死了。”裴时裕不以为意地一挥手,似乎根本没把这件事往心里去。
“皇上,臣妾还没说完呢~”白如馥拉住他的手,晃了晃,“早晨太医来给臣妾请平安脉时,臣妾问了一嘴太后的情况,太医跟臣妾说太后本就凤体抱恙,又加之忧思过度,寝食难安,才会病情反复,难以根治。”
她顿了一下,话里满是愧疚之意,“臣妾想,太后应该是惦念着李家仅剩的姑娘李明珠,才会忧虑至此,所以臣妾想请皇上开恩,暂时放李明珠出慎刑司,待太后病好后,再行处置。”
裴时裕其实也知道她所说的这一切,方才去寿康宫时,太后气息奄奄地靠在床头,反复交代的就是要皇上留住李明珠,不能把李家的女子赶尽杀绝。
但李明珠意图伤害馥儿罪不可恕,所以他并不打算听从太后的意思,现在馥儿自己提出,想来也是不愿意叫自己为难。
他沉吟片刻,“既然如此,就暂时放李氏出慎刑司。但是,朕的后宫里容不下这样歹毒的女人,便将李氏的美人之位革去,只充作三等宫女送入寿康宫。既然太后思念,便让她在寿康宫里伺候吧。苏如海,你现在就去慎刑司宣旨,把人给太后送去。”
“是......”苏如海领命而去。
“好了,等太后病好,朕再将李氏重罚如何?”裴时裕摸摸白如馥的小脸,眼里带着笑意,“现在该喝药了吧。”
白如馥的小脸瞬间皱起来,往后拉开一段距离,“很苦!”话里全是抗拒和委屈。
裴时裕假装板着脸,“朕就是估摸着快到喝补药的时辰,担心你不认真喝,所以来盯着。”
“臣妾都有乖乖喝的。”白如馥据理力争。
“果真?”裴时裕的目光清泠泠的,好像一眼就能看透她心中所想。
白如馥抵不住这目光,瘪瘪嘴,“好吧,有几次实在太苦了喝不下,就偷偷倒掉了。”
“你啊!”裴时裕又气又无奈,“你刚生育完身子不好,太医说了这补药虽然苦但却于身体有益,朕虽心疼,但在这样的事上也不会纵着你。”
说话间,入画已经将晾好的汤药端上来了,裴时裕伸手接过,亲自舀了一勺,试过温度后递到女人唇边,“今晚的再试试。”
白如馥的眼神落在面前那棕黑色的汤汁上,好像已经苦到了心里。可皇上的手就在那抬着,不喝也不是,只能闭着眼,强逼自己喝下一口。
可奇怪的是,以往跟黄莲一般苦得难以下咽的汤汁如今却带着几分甘甜。
白如馥愣了愣,似乎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一抬头就对上男人的笑颜,“如何?”
“这是臣妾的汤药吗?怎么如此甜,怕不是拿成了糖水?”她询问的眼神落在入画身上。
入画捂着嘴笑起来,“哪是什么糖水,这就是娘娘每日喝的药,是奴婢跟皇上说,娘娘总是喝不下苦的,好几次偷偷把汤药倒掉,皇上便找太医改了方子。”
裴时裕由着叽叽喳喳的宫女帮他邀功,眉目缱绻,又舀了一勺递到嘴边,“朕就知道你不肯吃这些苦药,就让袁正佳改了方子,药效不减,但味道清甜,这样不就两全其美了?”
白如馥方才被入画说得脸颊上还挂着两抹红云,这下听了裴时裕的解释,又多了几分动容,她吸吸鼻子,“皇上.......”
“这样你总该乖乖吃药了吧?”裴时裕一勺一勺地舀起汤药,不厌其烦地吹凉,稳稳当当地送到嘴边。
一碗汤药很快下肚,白如馥从来没有觉得喝药竟如此轻松,一点也不难受得倒胃口。
裴时裕将空碗递给入画,接过帕子擦去女人唇边的药渍。
就在他想再陪着白如馥多说会话时,苏如海神色慌张地进来了,他先是行了一礼,又看眼皇上怀里的景妃,欲言又止。
“直说就是。”裴时裕将女人搂紧了点,心里纳闷,苏如海不是去慎刑司传旨吗?怎么会神色匆忙、紧赶慢赶回来。
“是,皇上。奴才遵照皇上的吩咐去慎刑司宣旨,领走李氏,可没想到,奴才刚靠近李氏的屋子,便...便......”苏如海额头上渗出冷汗,想抬手擦去,又不敢。
“便什么?说起话来吞吞吐吐。”裴时裕似乎也意识到有什么不好的事,否则以苏如海的资历如何会这样慌张?
苏如海咬咬牙,将在屋子门口听到的一切都和盘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