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碎寒
夜落了
我躺在床头
暗暗地听
听得到窗玻璃
在浅吟低声
外面风仿佛不大
轻轻吹熄了灯
我披上大衣鹅绒
踮进安详的晚空
黑幽幽的银河
托起惨白的星云
信手拈起一片
原来却是雪
那便踏雪而行
·
风交错纵横
我的方向难以辩明
星宇阑珊中
我瞥到一丝丝光影
不一样的光影
那想必是我的目的地
想必美过所有的星
怎样也得快些赶到
恰好御着疾风
我赶到了
赶到了
这是哪
眼前是数不尽的土丘
是月 是月吗
不是吗
耳边骤然迭荡起
莫名的嘶声
我看到一团烈火
一座鼎
这是哪
我坐在一块青石上
青石出格地冰冷
天地 狂风 袭卷
我却没想到起身
看下手表
手表上冰霜盖了一层
我刚想拭去
一滴水却打落
冲清了表面
我已经坐了三个小时
环顾四周
不知道何时
已经是万里冰封
我甚至能感觉到
那滴水是热的
奇怪 我为什么能感觉得到
这无垠寒冰中
哪里来的一滴热水
原来是泪
糅满了我的双瞳
远方似乎有钟声
还有狼的夜鸣
天尽头那无伦的月光啊
照彻了我忧郁的前膺
月光中隐隐的一张脸
笑里带着豪情
是故人
是故人么
我认得 是故人
我擦擦眼睛 仔细看去
她却刹然湮入黑影
万籁俱寂
·
熄掉的灯 微吟的窗棂
我未等到冰雪
只听到那 仿佛不大的风
看见那静谧的晚空
好像无事发生
这破碎的寒冬
好冷
好冷
梦及祖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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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月何辜
昨天为挤在她裙下
踏烂桥头
今天的她更美
三两风流
翩翩灵秀
偏偏敌不过
什么十五十六
原来绝色
往往孤芳自赏
在大多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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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星析
她最甜的笑
已枯萎在昨夕
云儿撕下半片她做胭脂
化雪色的妆
备好一空晴水当嫁礼
赴那书卷上
泾渭分明的纪念日
·
我却知道
等妆化完
已是冰封万里
那时又怎样
还不过是再定日期
一泼雪筵
飘蓬满地
可惜
何况今天
漫天的星离析
·
你在鸡啼后
披上霞衣
我在山海中
未曾欢喜
今天
昼夜等到了长
而我
还没有等到你
秋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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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活
我的梦想不多
·
平安喜乐以外
是留下几本传世之作
·
就只怕
万千笔墨
还勾不清一个妖魔的轮廓
其实
·
其实
那平安喜乐
在这乱糟糟的世道里
也尽是豪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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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海有什么好
我厌恶海
海有什么好
向她报喜
便捣磨掉你的喊声
向她倾愁
不过去又回地翻腾
钻研你的伤疤
无休无止
直待你形销骨立
成为滩边的一棵礁
她却踩过你
还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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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鸟
你问我为什么不飞往远方
我其实早已折断了翅膀
家乡屋檐下还有小雀儿
嗷嗷地把口微张
·
我只想做山水之畔的鸟
在自己心上富甲一方
春去夏往 秋收冬藏
小心地修缮自己的稻场
偶尔飞出林外轻唱
也许那个变成雄鹰的梦啊
早已揉碎在某个盛夏的光
·
现今我在林外
却囚于凛冽的风茫
我的那李下檐旁
乍然成了不堪的设想
我往前飞 低低地飞
有墙去轻轻地撞
毕竟身后 也是沼泽一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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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来去
来时
欢欣地哭
烹煎些滚烫的露珠
去时
摧心地笑
狠剥出碾过车辙的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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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时
一个人痛
去时
大于等于零个人恸
·
一场来去
只带来了痛苦
带去了来
·
有时
连来都带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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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丰岛牛肉饭与吉合烤饼
刚才路过小坐
问价找码间
我竟已记不清几菜几汤
别的无关紧要
你可是我自封的宝藏
不是不来
是每天我路过时
你都还在打烊
·
我也未曾爱上他家的烤饼
那仅带来日复一日的滚烫
却又令人深陷其中
我也只为了看一角黯淡的晨阳
选择淹没在那杯不解的黄晕里
其实选择不过是服从的褒奖
蹈过写好的流程
才不会被支离破碎
人们谁又不是在走个过场
·
话说多了
我也想起来了
一菜一汤
平淡无两
在你看的方向
我已为你画辘辘思肠
呼呼
挨好近
好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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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终于
如果我今日死了
你会怎么样
会跑来送送我吗
会在不经意间落泪吗
路那么长
在车上会坐不住吗
会害怕一人的夜黑吗
你那么傻
找得到我所在吗
来得及再看看我的脸吗
我爸妈还没见过你呢
你会去看看他们吗
你会有另一个他吗
多年后
你还会想起我吗
·
倥偬 血红
太遥远 太陌生
来不及 找不到
车上有一串灯
你困顿地睡
泪水流下也是风吹
你的我终于隐秘
·
我突然想起来
以上这些都是假想
如果我今日死了
你压根儿不会知道
只能听风徒步两千里
缓缓相告
那岂不天荒地老
你的我终于瓦解冰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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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挽
你是花枝的雪
聒聒里的迎春花
红叶间的知了曲
冰河上的枫
你不想走
我难挽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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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海
我看向手中的夜光杯
拿铁、蓝莓汁和清水
从上至下分成三层
海风问我为何不忍摇匀
我说爱情本就是这番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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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夜
拼凑起罗帐的花边
月光碾碎在网格之间
黑寂中
灯盏尚未燃净
我却只能锁在无穷的帐子里
远远抚摸那层光影
烦思交不给窗外的聒聒
只会愈添焦灼
明天的太阳是黑是白
都未可知
只有这深夜
如此黑白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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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距离
我是一片雪花
唯独爱上了那春风交加
你拂过大地
我却是天边的云霞
你飞向南方
我落满人间的枝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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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渴
我是一株花苗
长在柔软的山坳
偶吮些风和露
那时我快乐地长高
·
后来白云说我太干燥
为我下了场大雨
我害怕地多想
茫茫然敞开怀抱
·
那大雨倾盆而下
胀起我的红袄
嶙峋了我的青腰
我不渴却被迫渴望
雨水俨然没过我的眉梢
·
我徜徉在漫野的水里
娇艳得谁也找不到
那太阳分明便打在头顶
一碰却化作串白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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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梦
童年时编织梦
少年时挥霍梦
长大后错过梦
再后来梦见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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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疑君在人间
距离那个最冷的冬天
已过去了一二三四五年
昨夜
我忽然笑着醒来
就在上一秒
我还枕在你的肩窝
下一秒
冷夜把我的笑容深锁
·
我断定
你的灵魂还在这人世间
不然为什么
你总是出现在我梦里
梦里的你又总是如此鲜活
·
也许
等我和弟弟妹妹们也老去
那时候你才扑然而灭
消失得真真彻彻
只留下苍白的影像
你虽然在动 在哈哈地笑
我却拉不到你的手
你也抱不住我
·
人间啊人间
原来闭上眼的你
远比睁开眼要好得多
·
人间啊人间
原来人们的相逢
本就是为了那长亭柳色
·
徒我立千载狂名
所爱方百世如昨
又梦祖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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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夕
蜘蛛倚着层薄薄的纱帐
织起一床橙红的棉被
轻披在落日身上
凝睇她的胸脯
在青山间柔柔睡倒
道一声晚安秋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