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蠢？
你才蠢。
你全家都蠢。
姜清雪真的很想给江白一顿教训。
但为了保持接头人身份，只能强忍着怒气，尽力平静地问。
“这话怎么理解？”
江白的嘲讽笑容更加浓郁了。
“大人想一想，将稻田转变为桑田的提议不是拍着脑子就提出的，而是经过内阁讨论和女帝朱批通过的。”
“古人云谋而后动，提出这一国策的官员哪个不是身兼大任，拥有朝堂上的话语权”
“既然他们敢提出来，肯定将潜在的利益按着官职官阶分了下去，哪些人撒网又有哪些人收网坐享其成已经安排的明明白白。”
“换而言之，当这项国策被提出时，女帝答应不答应都要答应，朝堂上的人必要采取措施让女帝答应，瞒着哄骗也好，威逼利诱也罢，改稻为桑的国策都要推行下去，但如今女帝朝令夕改，帝王威严有损暂且不谈，女帝同时得罪了那些应得、想得利益的那批人和想要趁着改稻为桑搬到政敌的那批。”
“做到两批人同时得罪的，女帝够不够蠢？”
“女帝的位子还能坐的稳当吗？”
江白的话语宛如一根锋利刺，直挺挺的插向姜清雪的心脏。
阿谀奉承的话是麻药，真相才是快刀。
姜清雪的表情再次变化，想到自己做的蠢事，心脏猛地一颤，脸色霎时间苍白起来。
“女帝……还有救吗？”
姜清雪下意识的询问让他有些闹不明白，这位大人总喜欢站在女帝的角度思考问题。
身子一抖一抖的不知道还以为你就是女帝本人呢！
不过管你是喜好政事还是喜欢过家家玩身份扮演。
江白眼眸闪亮，知道表现的时机到了。
“大人，这不是救不救的问题，皇帝在上，哪有不做寡人的道理。”
“通常来说，任何政权会有两种模式，一种是集权式，以领袖为核心，形成绝对权威。”
“另一种则是分权制，权力不集中在一人手中，而是分配给多个人。”
“女帝皇恩寡薄威严不足，政权模式显然是后者。”
“分权制中的利益诉求不同派别自然也不同，大致可分为三类，其中一个是掌握实权的激进派，次之保守派，最后想要避免纷争的孱弱中立派。”
“帝王之术讲在制衡，女帝皇权疲弱、根基不稳、政治手腕又软，制衡做不到，只能退而求其次讲平稳。”
“主张改稻为桑的激进官员，私欲膨胀，暗地里布下了重重棋局，到手利益毁之一炬，他们怎能受得了？”
“保守派在最初也想反对国策，他们的利益诉求是在政事上借机打压激进派，削弱他们的话语权，但女帝的政治经验不足，驽定改稻为桑的国策，他们被迫选择以静制动。”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江白以利益为切入点，简言意赅剖析激进、保守两派的政治土壤，得以让处在混沌钟的姜清雪顿然大悟。
“你的意思是，保守派才是忠臣，支持改稻为桑的国策是被迫之举？”姜清雪反问。
“不。”江白摇头，月光下，他的眼神异常坚定。
“保守派的最终目的是想要扳倒激进派。全盘接收激进派的政治、经济遗产，屠龙少年必将成为恶龙，因果轮回人性使然。”
“从他们的立场看，关于改稻为桑，他们同样准备了周密的计划，是损君损民还是拆毁江山，任何事都比不过扳倒对手的价值。。”
“当女帝打算暂停国策掀翻了们的一切努力时，当然是抗拒。”
“他们在等国策施行，在等国策下的地方出现乱民，在等大魏内乱，在等打倒政敌。在这种情况下，挡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江白讲的清楚，穿禽挂兽的官员没有一个所谓好人，没有一个所谓的忠臣。
夜晚下，天香院内，月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在地面，投下银色的光斑。
江白没有说话，只有微风轻拂着树叶的声音，姜清雪眼眶默默盈泪。
熟读圣贤书的‘贤臣良将’上不国下不为民只为个人利益，荒唐至极，荒唐透顶！
“好在陛下已经决心停止国策，朱批奏折留中不发，乾坤未定还有转机。”姜清雪背过身抬着袖子擦拭眼泪。
“朝中官员在怎么着，也不能明着造反吧？”
姜清雪决心已定，改稻为桑的折子明天就撕，谁来都不好使，她是大魏女帝，她不信皇命不能压倒这些臣子。
嘶！
江白一个头两个大。
楚王朝为什么要派遣一个笨蛋来统筹间谍工作。
面前的接头人虽然容貌倾城，但思维似乎稍显简单，跟女帝一样傻。
可傻又能怎么样？
他别无选择，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还得依赖于她。
江白恭敬上前，续上前面的话头讲道：
“大人，假如将朝政比作一场棋局，皇帝便是制定规则的人，所有人都得按照这些规则来行动。”
“作为皇帝，当然有权无视这些规则，但前提是得有足够的权势。”
“现在的女帝刚刚即位，朝廷内外多事，这些官员的辅佐至关重要。”
“我可以保证，若明晨的朝会上，大魏女帝强硬终止改稻为桑，必定官员会主动辞职回家，甚至有官员大闹朝会，怒斥女帝不顾社稷乱政，一头撞死在柱子上。”
“可能有一半的文武官员选择当场罢官归乡。”
“如果女帝急躁，同意他们的请辞，问题会变得更加严重。。”
“内阁和六部集体摆烂，女帝的政令不出皇宫，这哪是他们辞官，分明是他们罢帝。”
“政务不通，不等朝廷出乱子，女帝必须低头夺情请这些官员回归，届时他们会提出更为苛刻的条件，彻底罢空女帝为数不多的权利。”
“到那时，女帝唯一能做主的恐怕只剩翻牌哪个男宠了。”
江白说话虽然随意，但这正是事实。
你是女帝定下规则，大家遵从你，一起在规则之内游戏。
但如果有一天你违背了规则，如果你足够强大，我忍受；如果你不够强大，我就不再陪你玩。
看你一个人如何应对。
姜清雪容颜巨颤，肤色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苍白。
说是苍白，倒不如更确切的说失了血色。
反观江白面色红润自信倜傥，他所说的毫无疑问是真实情况。
适合做男宠的年纪，为什么对朝堂的权力斗争看得这么清楚？
楚王朝拥有如此管仲之姿的人才为何不破格重用，反而阉了派来做卧底？
难道楚王朝人才充裕，阉了个人才不心疼？
“那有没有什么解决之法？”姜清雪下意识问道，话音一落，她就稍感后悔。
作为一个细作头子，知道大魏王朝遇到危机，她应该感到高兴，怎么会去询问解决之道？
果然，江白听后眼中露出了疑惑。
感觉到江白的疑惑，姜清雪立即解释道。
“不必怀疑。”
“正如你刚才所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和利益。”
“朝堂的争斗与我们无关，他们越是争斗激烈，我们就越有机会收益。”
“这种政治斗争最坏的结果算是大魏王朝身上的一处脓疮，万一女帝下令割肉补疮，大魏王朝还是能挺过去的。”
“因此我的计划很简单，趁着女帝为此事烦恼之际，向皇帝提出建议。”
“一方面赢得皇帝的信任，另一方面抑制朝中官员的贪婪。毕竟无论他们多么贪婪，他们仍然是大魏的臣子，也是我们的敌人。”
“最重要的是，一旦我掌握了权力，就能迅速提升你的地位。等到我们完全掌控局势，”
“外有楚王朝刀戈铁马，内有我等居庙堂之高谋划，轻而易举的小动作，就足以让大魏王朝彻底毁灭，成为史书上楚王朝的功绩。”
姜清雪思维敏捷，迅速找到了合理的解释。
而且这个解释完美无瑕。
江白听后不禁感叹，原来你也不傻挺可爱的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