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石洞之中,只见江灵儿仍在发着高烧,江管事却不知去了哪里。

钱猴儿心中大急,这治疗瘟疫的药方他并不知晓,眼下江管事不在这里,他身上虽然有黄精,可是到底要配哪些药物,他一点也不懂得。

而此时,江灵儿的高烧越发厉害,他之前还能听到江灵儿地呓语,现在除了可以感觉到江灵儿那急促的呼吸声,她整个人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甚至于整个山洞都因为她的高烧,变得暖和了不少,钱猴儿觉得这倒是瘟疫的一个好处。

咳咳,想得有些远,那个发烧的人再不救可就死了。

既然江管事不在,江灵儿的病情又这么危险,那小爷就死马当活马医了。

啐,个老子的,乌鸦嘴,活马当活马医。

额,应该是活人当活人医。

管不了那么许多,钱猴儿因为着急,心已经慌了,脑子里全是乱七八糟的想法。既然不清楚药方是什么,那就先用这黄精救救急吧。

他将黄精取出,比量了一下,觉得有些大,便用小刀轻轻切下薄薄地一片来,然后仔细地放在江灵儿的口中。

却见那片黄精入口即化,江灵儿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看起来。

钱猴儿惊喜不已,便又切了一片。

他看着那薄片进入到江灵儿的嘴中,便化作一团红色的气体,自发窜入到了江灵儿的肚子里,顿时来了兴致,不断地切片,放入,切片,放入。

很快,整根黄精便被他喂给了江灵儿。

他玩得倒是痛快,全然没有发现江灵儿的肚子已经鼓鼓的,就像他那天喝了三大罐子药水一样。

等到他发现时,江灵儿的肚子已经成了一个圆滚滚地球形,他忍不住过去摇晃了一下,没有听到“咕噜咕噜”地水声,便放下心来。

他猜测,可能是江灵儿体内的疫病之毒就要排出体外了,这应该是一件好事。

哪里想到,确实有一股热流自江灵儿的体内排出,却不是下面,而是口中。

而当那股热流逐渐烧成一道红色的火焰时,钱猴儿已经被惊骇地愣在当场,只顾着长大了嘴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那火焰烧灼着山洞的顶壁,江灵儿的肚子也随着这道火焰的喷发,而慢慢消了下去,逐渐恢复了正常。

下一刻,只听“嘤咛”一声,江灵儿终于睁开了眼睛。

却见身前一个满面黑灰的光头正站在那里,顿时将她吓了一跳。那人却笑了起来,只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来。

“大小姐,你可算是醒了。快点教教我,刚才的喷火之术你是怎么做到的,这我要是学会了,将来到街上支起摊子,弄个杂耍,绝对能糊弄好多钱。”

声音她自然是耳熟的,只是不晓得为何钱猴儿变成了这般样子,整张脸烟熏火燎的,黑糊糊地,像是一块木炭。

“钱猴儿?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尽管她醒过来了,声音之中却充满了疲惫,更是弱弱的,很像一只刚出生的小猫。

钱猴儿立刻便听出了其中的不对,连忙道:“是我,是我。你醒过来就好。且歇着,我去寻寻江管事。他刚才出去打猎去了。”

其实,江管事到底去了哪里他也不清楚,只是为了安慰江灵儿才故意骗她。更何况,她现在这么虚弱,怎么也要出去找点东西给她吃。

唉,如果有张记脆皮烧饼就好,包管她吃一个就能生龙活虎的。他这样想着,已经出了山洞,向深山里走去。

采了几棵野菜,又摘了几颗野果子,钱猴儿却始终没有发现一些小兽的痕迹,比如兔、狸、獾之类的,既能轻易捕捉到,又有很多的肉,给大病初愈之人补身体,最是合适不过。

于是他便不死心,继续向前搜寻,直走到了一个山坳里,这里却有个不小的水塘,正是那些小兽经常过来喝水的地方,守在这里早晚能捉到一只半只。

可惜,他等了足足有半个时辰,眼看天色不早了,仍然没有任何一只小兽过来。他心中担忧江灵儿,毕竟不能让她长时间一个待在山洞里,还是要回去的。

他便想要打点水回去。于是用树叶子勉强做了个碗出来,走到一处水最清澈的地方,过去想要舀水。

却见水中猛地出现了一张漆黑狰狞地可怕嘴脸。

“鬼啊!”钱猴儿被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这个时候,他才反应过来,似乎那张脸是自已的。

他于是慢慢地爬了过去,水中的人脸再次映了出来。

果真是玉树临风,风流踢裆!

他正在那里欣赏,冷不丁听到一声极为低沉地呻吟,似乎是将死之人发出的。

钱猴儿猛地转过头,正对上一张花斑獠牙地狰狞嘴脸。

他只觉得裤裆中间一热,已经忍不住尿了裤子。

一只花点豹子已经朝他扑了过来。

钱猴儿只感觉两腿之间一片冰凉,四肢却已经僵住了。此时那豹子将他扑倒,他竟然全无反抗之力,甚至就像要被强暴的小寡妇一样,直接傻在了原地。

钱猴儿刚要嘶吼一句:对我温柔一点。却听“嗖”地一声,一支羽箭已经射中了花豹下腹。可惜力量少了些,只入肉寸许。

虽不致命,却也成功激怒了花豹,让它放弃了继续糟蹋钱猴儿的想法。就见它转头对着某处“嗷嚎”一声,带着两只羽箭朝着那里扑了过去。

钱猴儿得脱大难,这才看清楚,原来花斑身体地另一侧也有一只羽箭,射得也不深。两只羽箭,一边一只,倒也不偏沉。

花豹朝着一颗巨树扑去,钱猴儿只隐约看见那里似乎有一个人,可惜看不真切。眼见那花豹已经爬上了巨树,正在朝那人发起进攻,钱猴儿情急之下大喊:“小心!”

便听又是一声“嗖”,那人似乎射中了花豹的要害,便见花豹直直地摔了下去,然后狼狈的逃走了。

钱猴儿见此,这才抖了抖腿,缓缓地站起来,朝着那棵巨树走了过去。

呻吟声再次传来,这一次钱猴儿听得清楚,就像是屠户杀猪时,猪要咽气时发出的认命声音。

“老江……怎么是你?”钱猴儿看到一处树杈上挂着的那人,竟然是江管事,不由吃了一惊,再看他手里握着的弓和箭,这才相信这个瘦老头竟然还会这么一手。

他急忙爬了上去,来到那处树杈。眼前的情形却是将他吓了一跳。

只见老江双腿齐断,白森森的骨头茬子露在外面,皮肉处正在滴答着鲜血。至于老江,他的身子也只剩下半截了。

这番重伤情形下,老江还能再次发力射出两箭,钱猴儿对他着实有些佩服。

我算你厉害。他在心中如此评价老江。

老江深知命不久矣,想要说话,嘴里却冷不丁咳出两口血来,钱猴儿见那血色发黑,已经凝结成了血块,知道不好,赶紧将剩下的那根黄精取出。

一见黄精,闻着上面浓郁的药香,老江顿时眼睛一亮。却笑着摇了摇头,道:“咳咳……小老儿命不久矣,将此药留给小姐。咳咳……”

他说一句,就要咳血,喘息一会儿。

钱猴儿心中不忍,脸上笑着道:“我还以为你自已偷偷跑了,原来是自已出来给小姐寻吃食来了。老江,没说的,你除了箭术差点意思,其他的还行。”

老江也笑了起来,岂料这一笑又让他开始咳血。

“带着小姐远走高飞,咳咳……隐姓埋名吧,你的名字连我都知晓,估计早晚会有人找上来的。小姐,你要保护好。江家就只剩下这么一个……咳咳……”

“这是自然。放心吧。”他脑子里已经浮现出一幅男耕女织的画面,“将来,若是她要报答我的救命之恩,以身相许,我肯定好好的对她,以后我偷得银子都给她……”

老江的两眼瞪得大大的,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似乎被钱猴儿那句“以身相许”给气死了。

钱猴儿对老江只有敬佩这人的心,却没有伤心悲痛的意,不过人死如灯灭,他总要装模作样的哭上两声才好,毕竟刚才那花豹要糟蹋他的时候,老江射出的那一箭救了他的狗命。

“老江啊,你个天杀的,怎么就这么走了啊……”

“嗥——”

一声狂吼,那只受伤地花豹竟然去而复返。

它的一只左眼上,正钉着一支羽箭,可惜当初老江可能生命到了尽头,没有多少力道,这才只是射入了它的眼睛,若是再有些力气,羽箭从眼睛入脑,这畜生早就没命了。

眼见这畜生就要望树上爬,钱猴儿立刻拿起了老江手里的弓,然而直到此时,他才发现,有弓没箭。

花斑已经用强有力的爪子,再次爬了上来。

钱猴儿心念急转,却是拿起那把大弓,扯着弓弦,猛地一射。

他竟然射了!

正在攀爬的花豹,耳中只听“嗡”地一声嘶鸣,这样的嘶鸣它已经听过三次,每次都让它悲痛欲绝。于是花豹半空里一个鹞子翻身,随即稳稳地落地,“躲过了”它臆想中的致命一箭。

这一番行云流水下来,却牵动了三处伤口,让有些结痂的伤口再次缓缓地流出血来。

然而,并没有什么羽箭射来,它听到地只是弓弦的空响。

抬起头,花豹用仅剩的独眼望着树上,只见那狗东西正拿着一把弓,在那里手舞足蹈。

没错,钱猴儿自以为得计,此时正拿着那把弓,在那里手舞足蹈。

为今之计,当然要拖得越久越好。只要那畜生的血流的足够多,总会倒下或者逃走的。钱猴儿一厢情愿地想到。

再看花豹,似乎被激怒了,再次扑了上来。

眼见花豹重新爬上树,钱猴儿故技重施,再次扯动弓弦,哪怕没有羽箭,也要强射一次。

“嗡”地一声。

那花豹却是极为狡猾,只是将头略略向旁边一侧,果然没有看到任何羽箭袭来,便猛地扑了过来。

钱猴儿顿觉双腿一紧,似乎马上又要尿了裤子,就见那花豹爪子虽然抓着巨树,身子却是慢慢滑了下去。

身上的三处伤势,毕竟让它流了不少血,使它的气力也衰弱了不少。最终它不得不滑了下来。

树上那人立刻精神大振。看来自已的计策终于起了效果,拖延之计还是有效果的。

他笑着,并且又在树上手舞足蹈起来。

他却没有发觉,就在他手舞足蹈的时候,那根百年黄精已经从他怀中慢慢脱出,掉了下去。

打翻了几片叶子,又被树枝击中翻了几个跟头,百年黄精终于落在了最下面的一个树杈上。

似乎只要风轻轻一吹,就要掉下去。

钱猴儿的笑声戛然而止,笑脸变成苦瓜。

更让他心惊的是,浓郁的药香已然散发出来,引起了花豹的注意。

就见花豹一个纵身扑了上来,钱猴儿立刻掉了下去。

那根树杈实在是靠地面太近了,花豹刚扑上来,就将百年黄精咬在嘴中,并且一口吞了下去。

钱猴儿摔了下来,正好与花豹错身而过。

他一下子就将自已摔了个七荤八素,差点背过气去。

“妙手……咳咳,空空!”

他咳嗽起来,个老子的,到底是在树上呆地时间久了,手有些冰凉,自已的本事没有施展开。

话刚说完,就听“嘭”地一声,花豹的巨大身体从树上直接坠落下来,砸到地面上,溅起无数落叶。

钱猴儿差点被砸到,慌忙闪身,见到这畜生的确是不动了,这才敢凑近观瞧。

却见花豹身上右侧以及左眼的羽箭已经整根没入其中。

的确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然而,还不等他喘口气,那畜生的肚子竟然极快地膨胀起来。

钱猴儿立刻想到了江灵儿曾经发生的那一幕,慌忙走过去,将花豹的脖子一拧,正对着水塘的方向。

下一刻,一股通红的火焰猛地喷发出来,映得整个山坳像是在放烟花一般。

不到半刻钟,整个水塘的水便沸腾起来,鱼、虾、蟹纷纷浮出水面。

又过了半刻,这股火焰才逐渐消退,一股子肉香却飘了出来。

钱猴儿刚才被火焰刺地睁不开眼,这时候睁开眼睛,才看见那花豹的嘴巴似乎被烤熟了。

他却有些不敢置信,因为当时江灵儿喷火之后,明明还是生的。怎么这畜生喷完火就熟了?

虽然想不通,他还是决定先将老江葬了再说。

他爬上树,将只剩下半截身子的老江背了下来,又在旁边挖了一个坑,将他埋了,将那大弓就插在他的坟堆上。

“老江,人死才见忠心,是我错怪你了。那畜生已经被我杀了,也算给你报了仇。你只管去投胎吧。”

又给老江添了一抔土,叹息了一声。便拖着被花豹的尸体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