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从水潭中再次浮出水面的时候,寒策便隐约认出来,这处水潭他应该曾经来过。
他记得当时就是沿着这处水潭,走了大约三五里,这才到了那处山谷中的。
顾不得更换身上的湿衣服,寒策再次将那株雷公藤拿出来,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又打量了一遍,又跟《山川经》上的图形对比了一遍,这才确认无误,手中的就是雷公藤。
既然雷公藤到手,就应该立刻返回寒隐山,回到灵泉谷交差即可。然而他却想到了那晚巨人与万兽宗的对话,也知道了他们的计划,他便想着将这些情形全都告诉宗主知晓。
可是师父不在,寒策担心这样空口白牙的禀报,大师兄肯定是不信的,于是他就想要弄点证据。
证据么,那个巨人的头颅再合适不过了。
就算他拿不动,从那个金色的头颅上割一只大耳朵下来,也可以当成佐证。
到时候,雷公藤到手,再加上一只巨人族的耳朵,想必宗里的师兄们定然会对他刮目相看的。他幻想着众人如众星捧月一般将他围在其中,大师兄过来拍他马屁,五师兄过来给他端茶倒水,就是二师姐,也用含情脉脉地眼神看着他……
“嘿嘿,哈哈,嘻嘻”,寒策的嘴巴咧到耳后根了。
“嘎嘎……阿嚏!”一阵风吹来,本来就湿漉漉的寒策被风一激,顿时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个老子的,真是扫兴,没见小爷正高兴着么。他骂了几声,却也知道事不宜迟,于是赶紧换了身干净的衣服,然后继续朝着山谷那里走去。
万兽宗那人的尸体仍在,只是没脑袋,再看那巨蝎,已经被摔地粉碎,寒策过去检查了一下,暗自惊叹于出手那人的狠辣果决。
个老子的,比小爷还狠,看来此人与杀掉巨人地是同一个人了。
他不想在这个差点葬送了他性命的谷中多待,便要赶紧离开。只是他突然发现被摔死的巨蝎尸体上,幽蓝色的尾端和两个螯牙还算完整,便用飞剑斩了下来收好。
心情大好之下,寒策再次哼起了十八摸:
“摸摸妹子地腿啊,哥哥的心里美啊……”
“摸摸妹子地脚啊,哥哥要带你跑啊……”
“摸摸妹子地胸啊,哥哥的命要崩啊……”
“摸摸妹子地……咦……”
他的哼唱戛然而止,因为此时他正看到一股浓烟正在峭壁之上飘荡,哪怕山谷两边的峭壁只给他留了一线天际,那股浓烟仍滚滚而去,像是将洁白的天空晕染了一般。
还有人!
寒策的心中一沉,立刻停下了脚步,将身体紧紧地贴在山壁上。
就听有隐隐地哭声传来,似乎是从一个女子口中发出。
寒策的心“砰砰”乱跳,他尽量让自已像块木头一样站在那里,努力不发出一点声音。毕竟上次发生的事情,给他带来的教训太过深刻。
不过,这一次因为是在白日,山谷之中倒没有燃起火堆,也没有木柴燃烧过后发出的焦糊味道。
果然,不到半刻钟,哭泣声渐行渐远。
寒策这才松了一口气,活动了一下僵直的手脚,就打算立刻退走。
然而鬼使神差地,他又将目光投向了峭壁之上。
说来也怪,这荒山野岭地,为何会出现一个女子?
他越是这样想,心中的好奇就越是压不住。他的直接想法是,或许是某个宗门里的女修,如同他一般,也是过来采摘灵草的,许是迷了路,又或者……
对了,她是吓着了。
要知道,上面峭壁上的石屋中,那颗巨人的头颅还在,想来,这女子肯定是被这巨大的脑袋吓哭了。
想到这里,他不再隐藏身形,沿着山谷,向峭壁之上疾步跑了过去。
一刻钟后,他终于跑上了峭壁之上的平台,只见这里除了石屋,还有一摊快要熄灭的火堆之外,并没有什么女子。
火堆发出刺鼻地腥臭,其中有几片黄黄白白的如同碎瓷片的东西,引起了寒策的注意。
他凑近一瞧,发现这竟然是人骨,他这才觉得有些不对,连忙看向了当初存放巨人头颅的石屋——早已是空空如也。
有人将巨人的脑袋烧掉了。这人到底是友,是敌?
寒策豁然起身,将飞剑取出,持剑在手警惕四周,同时释放出神识搜索起来。
崖下,右方,前方均没有什么发现,就在他要继续搜寻的时候,左眼的余光里,一个俏生生的人影出现了。
寒策连忙转身望去,却被震惊得愣在了当场。
便见这女子左手揽着一个陶罐,右手拿着一柄湛蓝的飞剑正对着他,眼光之中满是警惕之色。
寒策喜、惊、疑几种滋味纷纷涌上心头,望着眼前这人不知是该哭、该笑、该傻,愣了半晌之后,这才从嗓子里挤出几个字来:
“灵儿,竟然是你!”
他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在寒隐山碰到念念不忘的江灵儿。
他作势就要上前,却见对方横眉冷对,眼睛里满是寒霜。
“站住,你是谁,是你杀了巨擎?”
寒策想过无数个与江灵儿重逢的场面,眼下的这一种却从来没有料到。他有些吃惊,因为对方与他分别还不到一年时间。至于她嘴中的“巨擎”,应该指的就是那颗头颅的主人。
他不知该怎么回答,倒不是说杀死巨人的人到底是谁。而是江灵儿变得突然陌生起来,他非常确定,对方就是不认识他了,她眼神中的生分、警惕、憎恨可绝不是装出来的。
“灵儿,别吓唬我啊,你是故意逗我的对不对?对了,是不是应该叫你寒恨,妹子,我是你的哥哥寒策……”
“贼道士,看剑!”
一声娇斥未落,她手中的那柄湛蓝色的飞剑已经脱手而出,朝着寒策刺来。
包含着满腔恨意的一剑,直扑寒策丹田。
“噗”地一声,飞剑扎入寒策肩头,透体而出。
殷红的血染红了湛蓝的飞剑,仿佛夕阳落入了大海,映红了半天的云彩。
寒策不可思议地低头看着肩头插着的飞剑,眼神有些困惑,有些迷离,随后便感觉到了刻骨铭心的痛苦。
“江灵儿”则有些惊疑不定,她刚才飞剑的去向明明是对方的丹田,可是那人的腿脚根本没有发力,就那样硬生生地将身体移开了,逃过了必杀一击。
“灵儿”,寒策喊着她的名字,目光之中满是不解与委屈,“我是寒策啊,当初我们在山洞之中……”
“贼子,谁认识灵儿,再受我一剑!”
女子眼神之中尽是鄙夷之色,根本不听寒策的诉说,便要收剑再斩。
却不料无论她如何使力,飞剑在寒策的身体上竟然纹丝不动,根本抽不回来。
“当时你父亲惨死,是我从富乐院将你救出,老江也惨死了,这些你都忘了吗?”
寒策盯着眼前这人,望着她脸上的鄙夷、警惕、怨毒之色,心中的痛苦无以复加。
女子眼见无法抽回飞剑,便明白对方这个人可能是个高手,便不再犹豫,从怀中取出一枚火符,朝着寒策狠狠地抛出。
一条火龙顿时飞了出来,朝着离她不过几丈远的寒策焚了过去。
诡异的是,寒策并没有任何发力的迹象,身体竟然再次向旁边快速移动了几尺,堪堪躲开了火符的攻击。
而趁着寒策移动的空隙,女子终于感到束缚飞剑的桎梏有些松动下来,再次奋力一唤,终于将蓝色的飞剑收了回来。
飞剑撤回,寒策肩头伤口处地鲜血立刻飙射出来。
寒策吃痛,不由地抚着肩头弯下了腰。
而女子则趁此机会,飞身跃入石屋中间的那处洞口,紧接着便听“轰隆”一声,下面的隧洞便坍塌了,一团烟尘从洞口处喷涌出来,直上百丈高空。
随后,似乎隧洞的坍塌引发了地龙翻身,他所在的这片区域全都剧烈的颤动起来,无数道裂缝出现,像是择人吞噬的巨口,将无数的巨树、山石都吞了进去,转眼间便不见了影子。
寒策眼睁睁看着女子逃走,现在又见山岳崩塌,心中的困惑、悲伤、委屈、震惊全都混在一起,他只道江灵儿死在了隧洞里,大受打击,于是眼前一黑,便昏死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