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齐没有想到,他竟然是寒隐宗自立宗以来,第一个被逐出山门的弟子。
排除了懒惰这个因素,师父给他的评语是:朽木不可雕也。
也就是说他不开窍。
同时来的二十四个弟子,除了他之外,要么开窍筑基,要么已到炼气九层,最差的到了炼气七层。
而他,连最起码的炼气入体都做不到。在二十年的时光里,委实也算是个一个异数。
就算他本人资质再差,只是一个伪灵根,但是这么长时间了,哪怕是炼到炼气一层,山门也会网开一面,留他做个杂役。
奈何,他竟然还是如凡夫俗子一般,身上根本没有开窍。
唯一的区别,就是可能他在山门里待久了,因为灵气熏陶的缘故,显得仍然像个年轻人。
然而实际上,他十五岁进寒隐宗,今年已经三十五岁了。
山门里不养废物。所以,寒齐在一众师兄弟鄙夷地目光中,像一只老鼠,灰溜溜地下了山。
来山门的那日,他记得,天空白云朵朵。再看看此刻,山林之中已是大雨滂沱。
他十五岁进入寒隐宗,仙门里蹉跎了二十载岁月,到头来,不过还是凡夫一个。
摇了摇头,他从行礼中取出一把油纸伞,快速地旋转了一阵,幻想着自已也跟其他师兄弟一样,可是激发护体光罩,将风雨霜雪避在体外。
然而,雨虽然被伞挡住了,风却钻了进来,冰冷的风雨让寒齐身上一抖,这才回过神来,慨叹一声,最后一次回望了一眼山门,终是不舍地下了山。
雨越发下地大了。
越过高山平原,跨过江河湖泊,历时四个多月,行程六千余里,寒齐终于回到了阔别二十年的小山村,徐家洼。
他是趁着夜色进门地,当时出来给他开门的父亲还被吓了一跳。至于为何会选择这个时间,寒齐也说不上来。
听他说是被逐出山门的,父母两人的目光从惊喜慢慢暗淡了下来。不过,见他风尘仆仆,终是没有再说什么,赶紧给他准备了吃食,又烧了热水让你洗漱。
寒齐看着桌上的窝头和咸菜,不禁有些奇怪。按理说,自已虽然不敢说是大户,可是总是有几十亩薄田的,吃食不该这么寒酸才对。不过他在山中日久,对这些倒也并不看重,因此便吃了起来。
吃饱之后,想要睡觉时,两个老人脸上却露出了为难之色。
寒齐心中疑惑,抬眼望去,这才觉得有些不对。原来的四间砖瓦屋子,东屋两间的连门竟然被人用石块和泥巴堵了起来。西屋这两间,一间做了厨房,一间做了卧室。两个老人住在卧室里,根本就没有多余的房间给寒齐。
“爹,娘,东屋那边是……”
“嘘”,寒齐的母亲连忙让他小声点,“你弟弟娶亲了,人家两口子要单过,不跟我们两人掺和。所以这才……”
寒齐终于明白过来,这是分家了。怪不得刚刚进门时,好像有一道篱笆将院子一分为二,当时隐约没看清,听母亲这么一说,才晓得是弟弟干的好事。
他只觉心中气极,自已的弟弟寒孝,幼时明明是个孝敬父母的好孩子,怎么这么多年不见,就变成了这个样子。于是将手掌往桌上一拍,怒喝道:“不孝之徒!”
话音刚落,就听东屋那边传来一声女子地冷哼,道:“哟,哪里来的野种,跑到这里撒野。”
此话一出,不但寒齐怒火万丈,就连父母也变了脸色。寒父更是指着东屋,哆嗦着道:
“老二,你婆娘这是什么话,你难道就不管管?”
那边便听到一个男人说话:“你少说两句吧……”
便听“啪”地一声,似乎是打了耳光。寒父心里刚有些熨帖,便听男子支吾不清地哭道:
“你打我做什么?”
就听那女人骂道:“两个老不死的,只会嚼舌根。生了两个王八羔子。大的学道不成被人赶下了山,小的就只会舞文弄墨,写几首酸诗。这家里要不是我们薛家帮衬着,早就喝西北风了。”
寒父被气地就要去东屋找她评理,寒母却是个胆小的,连忙拉住。
寒齐听道薛氏话里有话,暂时止住了怒火,问父亲到底是怎么回事,怎的就要喝西北风了。
寒父狠狠地跺了几脚,懊悔道:“这都是你弟弟干的好事。前些年与薛氏的哥哥在一起厮混,不知怎么的就染上了赌博的恶习。几天下来,就将家里的田产输地干干净净,亏得她哥哥经常过来补贴家里,这才没有饿死。”
寒齐却从这话里听出了别的味道。对着东屋墙壁道:“老二 ,你给我滚过来,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便又听到一阵撕扯的声音,过了一会,一个丹凤眼的高挑女子已经跑到了西屋门前。将两手掐腰,高声道:“你个王八羔子,还要替两个老东西撑腰不成。还妄想成仙,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已是什么德行。学了二十年,还被人赶下山来,我呸,王八羔子地,只配沤肥地货。”
寒齐望向她的目光已经冰冷起来。如此一个泼妇,不用想就能知道,父母之前受了多大的委屈。
只是这女人是老二的婆娘,他不好动手,只是强压下心中怒火,出了西屋,对东屋再次大声喝道:
“没卵子的玩意,还不快点滚出来,说清楚,赌博输了田产到底是怎么回事?”
薛氏见寒大并不理睬自已,似乎更加愤怒,大声喝骂道:“还能怎么回事,王八羔子的,赌输了,把田产都输光了……”
寒齐不想听她胡搅蛮缠,走到篱笆边上,发力一跃,便翻到东屋这边的院子,疾行几步,已经将自已的亲弟弟揪着领子拖了出来。
“说!”寒齐咬牙切齿地说道。
“哥,就是她哥哥带我去赌场耍,怂恿我也试试。说来也怪,一开始我是赢地,后来却一个劲儿的输,他哥哥就借给我银子让我继续赌……最后我就把田契也拿来押上了。”
“啪”地一声,一记耳光被寒齐狠狠抽在了弟弟地脸上。
“你个没脑子的东西,这分明是他哥哥伙同别人做的局,专来骗你的,你们竟然还在这里对她哥哥感恩戴德……”
薛氏一听,眼珠子滚了几滚,嗷嚎一声,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冲了过来,嘴里却喊道:
“你们寒家都是王八羔子,我哥哥这么帮你们,你们却诬赖好人,王八羔子的……”
她一生泼辣惯了,又加上哥哥在后面撑腰,谅寒家也不敢对她怎么样。
就听“啪”地一声脆响,寒齐朝着她的脸狠狠甩了一个耳光。
一时间,薛氏的哭声戛然而止,不可置信地望着寒齐。父母与寒二也都愣住了。
“哼,你哥哥做这局倒也巧妙,你若是没有在其中拉纤,我是一点也不信的。说,你和你哥哥是怎么串通谋我家的田产的?”
薛氏一听这话,像被踩了尾巴一样,尖着嗓子闹将起来。
“街坊四邻们,你们快来看看啊,还有没有天理了,寒家老大学艺不成被赶回来了,刚到家就欺负我这个妇人,王八羔子的……”边说便往门口跑去。
寒父大急,连忙对寒齐道:“你闯下大祸了,薛氏的哥哥是个屠户,又跟很多不三不四的人有来往,她一定是回去搬救兵去了。老二,还不赶紧将你婆娘拉回来。”
寒二刚要过去,就被寒齐一把拉住。
而此时,薛氏已经拽开大门,疾步跑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