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举例,也不用拿丞相李斯举例吧?李斯可是我大秦的丞相,他对大秦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别说李斯没有做错什么了。

即便是李斯做错了什么,父王也不会轻易地砍了李斯的。”

扶苏摇头。

“这不就对了?”

林一一拍手道:“即便是秦王,也是无法随心所欲的。就连当今的秦王,手中权势已经这么高了。

他都无法说轻易地把李斯给砍了。

何况是你?

何况是一个大秦王位的继承人。

扶苏公子。

我觉得你应该仔细想想。

照着现在的这个趋势发展下去,等到你登上王位的哪一天。

你到底有没有能够压制李斯。

如果无法压制李斯这个大秦丞相的话,你能不能轻易地把他从大秦丞相这个位置上踢下去。

又敢不敢把李斯从大秦丞相这个位置上踢下去呢?”

“为何不能呢?为何不敢呢?”

扶苏道:“我为大王之后,大秦朝廷的事情就由我说了算,我说要罢黜李斯这个丞相,难道他还能够耐着不走不成?”

“扶苏公子,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有些事情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简单,我们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

其实在水面之下,藏着的才是大头。”

“冰山?水面?什么意思?”

扶苏有些不解。

“简单的说就是,把一块冰放在水里。它会漂浮在水面上。但是漂浮在水面上的那一部分,只是冰块体积的一小部分而已。

绝大多数都是藏在水面之下的,我们看不见摸不着的地方。

所以人们就常用这个来比喻一些藏得很深的事情。

比如说权利。”

林一道:“权利是无形的,运行得越久,藏得就会越深。因为权利是有生命的,它是会在不知不觉中不断地发展壮大的。”

“我还是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扶苏不解地说道:“就拿林先生你说的丞相李斯来说,他是大秦的丞相,掌控的就是大秦丞相的权利。

那么不管他当多久的丞相。

到最后他也只能够是大秦的丞相啊。

秦王想要动大秦的丞相,那不是一句话的事情吗?”

“李斯做了多久大秦的丞相了?”

林一问。

“好像很久了。”

扶苏想了想回答道。

其实具体多久,他也说不清楚。

“很久?那扶苏公子你知不知道,在李斯作为大秦丞相的这么多年中,他为大秦做了多少事情,又为大秦推荐了多少的人才?

他又在朝廷提拔了多少人手?”

林一道:“只要是李斯利用手中的丞相权利,在大秦做过的事情,那么就会留下李斯的痕迹。权利的痕迹。

其中一部分,甚至会变成李斯丞相权利的衍生品。

简单说就是,比如丞相李斯力荐了一个可信的人,成为某一地的太守。

那么,如果李斯要这个太守帮他在本地做一些事情的时候,这个太守会听他的吗?”

“应该会吧?”

“这不就对了。太守听李斯的,替李斯做事儿,你就相当于是李斯的权利发展到了这个地方,这名太守就是李斯权利延伸的工具啊。”

林一道:“李斯在朝中这么久,谁也不清楚,他到底延伸出多少权利出来。动李斯这个丞相简单。

但是要动李斯这个丞相所代表的势力,那可就难了。

所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当朝廷要动李斯的时候,跟着李斯的那群人,他们会怎么想,他们会想,大王动了丞相李斯,那么下一步会不会清楚他们这些打上李斯痕迹的人呢?

这些人有了想法,就会造成地方的动荡。

甚至可能会是反叛。

人心不稳,朝局就不会不稳。

同样的道理。

坐在王座上的秦王,也需要考虑动李斯的后果。

因为他需要提前想清楚,在动了李斯这个大秦丞相之后,他能不能够承担得起后果。

这就叫投鼠忌器。

也是朝局中的权利的博弈。

王权和臣权在某些时候是相依的,但在大多数时候,都是在相互争斗的。

因为权利的总量没变,就那么多。

王的权利要得多了一下,那么手下的那些臣子的手中的权利就可能会不保。

相反,臣子手中的权利增长了,王权就会被削弱。

此消彼长。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大王这些年,从登上王位开始,一直在做的就是加强王权,增长自己手中的权利。

大王努力了几十年。

才有了今日的滔天权势。

才能够在朝中说一不二。

而扶苏公子你,为何就简单的认为,你自己一登上王位,就能够轻易地掌控天下了呢?

其实。

掌控天下是一个过程。

继承王位也是有一个过程的。

当你登上王位的那一刻,并不是终点,而是权利博弈的起点。

一切都才刚刚开始。

而我……我们。

现在要做的就是未雨绸缪。

我们需要在扶苏公子你,还没有等到王位的时候,就提前准备,开始你的王权争夺的过程,开始你的掌控天下的过程。

我们需要自己努力,一点点儿地加强手中的权利。

等到公子你登上王位的哪一天。

人们就会发现,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你的王位才能够稳若泰山。

你才能够继续做你想要做的事情。

而我,也才能够得到想要支持。”

“这个……林先生你今天说的这些,扶苏以前都没有怎么想过。所以,我得回去好好想想才行。”

扶苏道:“以前我一直以为,权利的继承是很简单的事情,只要父王认定了,我就可以做大秦的下一位王。

但是,今天。

听林先生你这么一说,我才发现,好像我想要顺利地继承大秦的王位,好像还有很多路要走,这也有些太难了吧。”

“权利的道路上,本来就是满路荆棘,何况扶苏公子你要去的目的地还是权利的巅峰。”

林一道:“纵观历史,哪一位攀登到权利巅峰的人,不是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呢?”

“啊?林先生,你这说得也太吓人了吧。”

扶苏缩了缩脑袋。

直觉林一有些危言耸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