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项乾飞想明白,大厅内众人一阵欢呼,争先恐后地朝外面跑去,就连一直很高冷的维娜也不例外。

项乾飞不明就里,只能跟着出去,打算看个究竟。

出得大厅,只见众人簇拥的中心,却不是沈夫子,而是一个戴着面具的中年文士。

原来此夫子非彼夫子。

“夫子!您好多年没来了!可想煞俺老右了!”右凄满脸欣喜激动的说。

“夫子您还记得我不?我是小左啊!”左惊双眼泛着泪花。

“夫子!”

“夫子……”

众人的欣喜之情溢于言表,这位戴着木头面具的中年文士也是一一回应。

虽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但眼中流露出的疼爱之情却是丝毫做不得假。

这人是谁啊?竟然能让殃界各族这么尊敬。

就在项乾飞暗暗思忖之时,中年文士已经排开众人,来到他的面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温言道:

“你就是沈丞相的高徒么?”

中年文士的声音温醇敦厚,又隐隐带着一丝不怒自威的威仪,一听便知不是凡人。

放在游戏里,高低是个推进关键剧情的关键NPC……

项乾飞不敢怠慢,慌忙行礼,拱手道:“沈长风正是家师,晚辈项乾飞,敢问前辈名讳?”

中年文士笑了笑,依旧温言道:“你叫我木先生就好,我是他们这些异族的夫子。”

这下倒真出乎项乾飞的意料,见他发愣,右凄忙解释道:

“木先生曾经耗费十余年的时光,辗转殃界各族传授学问,俺们这一辈人,都是他老人家的学生嘞!”

一听这话,项乾飞顿时肃然起敬,这教书育人乃是大功德之事,更何况是传授他族异类,那简直是菩萨心肠才能做的大善事。

当下又是对木先生鞠上一大躬。

木先生呵呵笑道:“我这点微末本事,所做之事不值一提,和沈丞相他老人家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我和他老人家已经好多年没见,每日里都甚是想念啊!我在教学之时,就时长跟他们说,沈丞相那是大夏脊梁、文坛领袖、庙堂砥柱……”

怪不得沈长风那干巴老头在殃界名头这么响,原来是有你这么个沈夫子吹在这卖力宣传了十几年啊!

项乾飞恍然大悟,接着又寻思,没听师父提过有这么个故交啊?

而且沈长风最讨厌别人叫他丞相,用他的话说是禽兽之辈纷纷食禄,奴颜之徒汹汹当朝,老子羞与其为伍!

这木先生一口一个沈丞相,绝对不是老头子的熟人。

耳边又听右凄继续说:“木先生俺们殃界各族恩重如山,他都如此推崇沈老夫子,那沈夫子必定如天上的神人般!不瞒你说,俺们的名字都是木先生给取的,还有我的那些诗句才情,也都是蒙先生所授。”

啊?你们这右凄左厉,左惊右喜的名字都是他取的?那这取名字的水平也不咋地啊……

还有你老兄只会撅牛的诗文水平,怕是上课都和周公下棋呢吧?

听到这里,项乾飞还是没有怀疑这位木先生的水平,毕竟人家气度风范都在那摆着。

但接下来,木先生一席话,却让项乾飞的下巴都惊掉到了地上。

“呵呵。”木先生面具后发出淡淡微笑,依旧用那种略带威仪的语气说:“取名字这块,我确实不擅长,项兄弟你的名字是沈老夫子取的吧,这就十分的精妙,少年当立鸿浩之志,展翅向前飞啊!”

不是……那什么……

项乾飞额头垂下黑线,纠结半天,还是恭声开口道:

“先生,那个字……念鹄,鸿鹄之志。”

木先生声音一僵,而后略带尴尬地说:

“果然不愧是沈丞相的高徒,这么快就找出我的破定了。”

额……好吧。

项乾飞擦了擦头上的汗,同情地看了右凄一眼。

看来不是这哥们没用心学,是这位木先生的文化水平确实捉急啊!

不过这回项乾飞并没有吭气,因为这位木先生身上处处透着神秘。

且不说他在自身水平有限的基础上,尚能坚持十几年如一日给殃界各族传经解惑(虽然可能都教歪了)……就说从他身上明明感受不到一丝修行者的气息,完完全全就是个普通人。

那么他是怎么突破重重封锁,出现在这断渊峡谷里的?

带着这些疑惑,项乾飞跟着众人回到了议事厅。

待众人坐定,右凄立马吩咐族人拿上美酒美食,给木先生接风洗尘。

少顷,酒肉俱都端上了桌,项乾飞立马望向了木先生。

他实在是好奇,这位自带威仪却又白字连篇的木先生到底长的什么样,这吃肉喝酒总不能还带着面具吧?

哪知道人家木先生一抬手,把下半张面具轻轻摘了下来,上半张面具依然稳稳地戴在脸上。

好吧,你赢了,居然戴分体式的面具,为了维持神秘感,也是拼了……

大厅一派其乐融融的气氛,仿佛外面的万余敌人根本就不存在一般,又好像这个木先生一来,所有问题都不再是问题一样。

只有项乾飞憋着一肚子疑问吃不下去,勉强和木先生喝了几碗酒之后,终于忍不住拱手问道:

“先生,如今大敌当前,殃界各族危在旦夕,不知先生可有什么破敌良策?”

木先生放下酒碗,轻抚颌下胡须,似笑非笑地看着项乾飞,似乎早就料到他必有此问。

等了半晌,待调足了项乾飞的胃口之后,才呵呵一笑,说:“若论吟诗作对,我可能稍逊一筹,可要是论行军布阵,这天下,无出我右者!”

嚯!你这是吃了臭豆腐榴莲炖大肠——好大的口气啊!

项乾飞还没说话,一旁的老易沉不住气了,当时便不客气地说:

“阁下好生厉害啊?那敢问您与大夏军神老游将军在行军布阵的造诣上何如啊?”

要知道老游将军在军中威望甚高,又是老易的救命恩人,此刻听到木先生口出狂言,自然是忍不住出言争辩。

木先生斜睨了老易一眼,拿起桌上的酒杯呷了一口,淡淡地说:“西川老游,不过一无用老卒尔 。”

这话一出,连项乾飞也变了颜色,好家伙,你这中年人比我这年轻人狂气更甚啊!连老游将军的脑残粉也敢惹……

不过看你刚才那口吐白字的模样,是不是真的有真才实学啊?

老易脸上腾起一股怒意,猛地站起身来,指着木先生喝道:“匹夫!我敬你是个读书人,没想到你竟然口出狂言,老游将军与妖蛮争斗多年,护我大夏百姓数十载,岂是你这匹夫能够诋毁的?”

见老易动了真火,右凄等人连忙相劝,不料木先生轻轻一抬手,止住了他们,用一种淡然却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

“说他是老卒,都是抬举他,当年若不是老游心慈手软,做那妇人姿态,早就将妖蛮一举歼灭,哪来如今这些事端。”

“如今这些事端”这几个字,木先生咬得特别重,说完,他一双眼睛不去看老易,反而盯在了项乾飞的身上。

项乾飞被他盯的心中一凛,心道,这木先生……一定知道些什么!

在幻境中与竖目族通感时,项乾飞已经知道,剿灭殃界的幕后主使就是老游将军,而他为什么这样做,却没有搞明白。

为了不让事态扩大,项乾飞把这个秘密暂时藏在了心中,尤其是没有告诉老易。

今天看木先生的表现,他似乎了解的内情比项乾飞还要多。

如此看来,这个人还真是深藏不露啊!

正寻思见,老游将军的脑残粉老易早已暴跳如雷,掏出斩月刀就要和木先生拼命,右凄维娜几个部落首脑赶紧过来拦阻,一时间,原本其乐融融的大厅登时乱做一团。

见到这般情景,项乾飞深吸一口气,身形一转来到老易跟前,右手往他肩头一搭,掌心异能微吐,立马泄去了老易的力量。

老易虽然被制住,但嘴里依然喝骂不休,匹夫长匹夫短,立要木先生收回侮辱老游将军的话。

木先生看了一眼老易,眼中流露出嘲讽的神情,转而望向项乾飞,满眼欣赏地说:

“果然名师出高徒,英雄出少年,能一招制住五境界强者,像你这个年纪,整个大夏,不出一手之数!不愧是沈丞相的高徒,什么老游将军,给沈丞相提鞋都不配!”

项乾飞满头黑线,不是,你吹我师父就专心吹,别拉踩别人好吗?这不是给沈老头招黑吗?再说,我这能力和他老人家其实也没啥大关系……

老易已经是怒极,挣扎咆哮道:“匹夫!你有什么本事,敢如此口出狂言?!今天不说出个长短!老子跟你没完!!!”

木先生看了暴怒的老易片刻,嗤笑一声,忽然朗声颂道:

“夫兵法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昔者黄帝伐蚩尤,汤武伐桀纣,皆以兵法为要。故曰:“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此乃兵法之要义也。

兵法者,有常道,有变道。常道者,谓五行相生相克,天时地利人和,此三者不失,则胜券在握。变道者,因敌情而变,因时而动,随机应变,以求制胜。故兵法云:“知已知彼,百战不殆;不知彼而知已,一胜一负;不知彼,不知已,每战必殆。”

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怒而挠之,卑而骄之,佚而劳之,亲而离之。攻其无备,出其不意。此兵家之胜,不可先传也。

夫将者,国之辅也,辅周则国必强,辅隙则国必弱。将者,智、信、仁、勇、严也。智者不惑,信者不欺,仁者爱人,勇者不惧,严者明法。此五者,将之所求也。

故善用兵者,以正合,以奇胜。正者,堂堂之阵,正正之旗,鼓声震天,士气如虹。奇者,出其不意,攻其无备,兵行诡道,神出鬼没。正合奇胜,此乃兵法之精髓也。

总之,兵法之道,博大精深,非一朝一夕所能穷尽。故为将者,当勤学好问,深研兵法,以求制胜之道。如此,则国家强盛,人民安宁矣。”

这一段话晦涩深奥,右凄他们听得是一头的雾水,可没想到,老易却安静了下来,颤抖着双唇问:“你……你怎么会背军神总纲?!这是老游将军日夜研读的神作,你怎么会背的?”

木先生冷笑一声,旋即语出惊人:“这本来就是我家的东西,不过是借给老游看看罢了!”

此话一出,众皆哗然,大夏军神老游将军,赖以成名的兵法神作,竟然是木先生家的东西?

最震惊的,却还是项乾飞。

他上辈子除了研究医道外,还看过不少的闲书,木先生背的哪里是什么军神总纲,分明是大吃货帝国的孙子兵法!

九曜幻境中刻着大吃货帝国文字的石碑,还有这改了名字的兵法,项乾飞终于可以确定,在他之前,肯定有一位甚至几位同样来自大吃货帝国的穿越者存在!

甚至可以更大胆的猜想,这些穿越者前辈是不是现在还在,并且建立了属于自已的势力?

且不论项乾飞脑子里的胡乱猜想,刚才还暴跳如雷的老易此时彻底蔫了。

他追随老游将军多年,每每夜深人静时,老游将军总会苦研这军神总纲,有时甚至会苦思冥想上一整夜。

即便如此,老游将军的进展也是十分缓慢,一个月都不一定能研究透一句半句。更不能像木先生这般信手拈来,通篇背诵。

如此看来,木先生说的,多半是真的。

静默片刻,老易大吼一声,猛地转身,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项乾飞暗暗叹息,知道老易虽心里明白,但情感上是万难接受,这也是他为什么一直没把老游是殃界灭族的幕后策划者告诉其的原因。

换位思考一下,要是的二舅变成了十恶不赦的敌人,自已也会是这般表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