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斗场中,哲潘罕见地收起了从容的表情。

面对哈二爷的兵傀,他的袖子里滑出一柄针状刺剑,轻轻一抖,发出怪异的嗡鸣。

“嘿嘿,有意思。”

哈二爷看似轻松,但有了卫立亨的前车之鉴,自是不敢有丝毫怠慢。

神识微动,绿色兵傀便闪电般冲向哲潘。

一出手,就是全力以赴。

哲潘目光一凛,亦飞扑上前。

两道身影一触即分,如电光火石。

全场只有二三人看清了双方的动作。

哲潘踉跄后退,背心撞上充当决斗场边界的盾牌,发出一声闷响。

绿色兵傀则岿然不动,手中横着一柄同色长戟。

“好!”群雄一声彩,声震屋瓦。

可算好好出了一口怨气。

但谁也没注意到,兵傀胸口有一处被刺剑捅出的小孔,有什么东西在里面隐约蠕动。

“嘿嘿,忘了告诉你,贫道也是五境的修为。”

凭哈二爷的神通,用丹气造出的单体兵傀比五境的武修也差不了多少。

他特意让兵傀幻化出卫立亨的武器,也是意在为基友找回几分颜面,强行挽尊一波。

就连项乾飞也觉得,哈二爷这个人丑则丑矣,做朋友当真是没得说。

想必经此一战之后,坊间必有“交友当如哈二爷”之传说。

哲潘拄着怪异刺剑站起,嘴角已经渗出绿色血丝。

虽是挚友,哈二爷性子和卫立亨可大不一样,大优势的情况下仍然没有丝毫怠慢,操纵兵傀在前,自已紧随在后,向哲潘步步紧逼。

他浸淫撒豆成兵神通多年,仗着家境殷实,不到五十就已经服过十数枚大丹,炼养的丹气醇厚绵长,莫说一个兵傀,就是同时御动十个百个,也是如臂使指,决没有半分破绽。

“兀那妖蛮,贫道劝你束手就擒,免得零碎受苦。”

哈二爷一手按在腰间,虚搭住缠银拂尘,早预备好了七八个术法做后手,如此一看哲潘完全是瓮中捉鳖,插翅难逃。

哲潘脸上又出现了那种从容表情,微笑说:“赌命之局,怎能就此放弃?”

“好,有骨气,那贫道这就度化了你。”度化是仙修雅致的说法,武修一般都是叫砍了此獠狗头。

占尽优势的哈二爷正要催动兵傀动手,不料一道绿光却直直没入了自已的小腹!

愕然低头,却是兵傀手中的长戟。

这,这怎么可能?!

饶是哈二爷修为高深,也没料到兵傀会失控弑主。

幸好他虽惊不乱,忍着剧痛收回了丹气,兵傀顿时化作一堆绿豆散落于地。

几乎是于此同时,一道寒光直奔哈二爷的面门,正是哲潘的怪异刺剑。

变生肘腋之间,几乎所有人都没料到会发生如此反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哲潘发动必杀一击。

吾命休矣!

莫说身受重创,即便正常状态,没有兵傀术法护身,哈二爷面对这近身的犀利攻击,也是跟纸糊的没啥区别。

痛苦闭上了眼睛,不过却没感受到死亡的拥抱,反而听到仿佛一阵风掠过,和群雄们的一声惊呼:

“啊~喔!”

连忙睁眼一看,却是一袭白衣挡在了自已面前。

项乾飞双手负在身后,一只脚把夺命刺剑直接踩在了地上,配合上冷峻的表情,怎一个狂拽酷炫得了。

围观众人面面相觑,今天项乾飞给的惊喜实在太多,方才他说自已是沈夫子的弟子,还有部分人不相信,此刻见他危机关头力挽狂澜,方才深信不疑。

只有沈夫子那种大隐高人,才能教导出这种旷世奇才吧。

……

“哈秋!”

远在恣溪村的沈夫子突然打了个喷嚏。

一旁捶墨的墨娘忙说道:“夫子可是感染了风寒,奴家去煎碗姜汤来。”

“不必。”沈长风袍袖一挥,继续在宣纸上挥毫泼墨,洒然道:“吾辈习武之人,体魄哪有这般娇气。”

瞅了瞅老头的干巴身子骨和挂在胡子上的清水鼻涕,墨娘欲言又止。

夫子啥都好,就是天天沉溺武道,除了天天挂在嘴边上的那句“学文救不了大夏国”之外,委实没有丝毫建树,偏偏还自诩高手,真是叫人头大。

“也不知,我那孩儿怎么样了。”锤着墨,为娘的默默念叨着。

沈长风眼不离笔端,吸溜了下鼻子,率性答道:“不必担心,虽然乾飞天资愚钝,色历胆薄,性急易怒又身消体弱,不过还算是个老实孩子,有我的荐信在,在军中谋个吏官问题不大,只要刀砍到身上知道跑,绝不会有事。”

哎呦夫子,奴家可谢谢您八辈祖宗了。

在为娘的眼中,孩子都是完美的,虽知道夫子说的大都属实,可心里还是老大不痛快。

张了张嘴,墨娘知道自已肯定说不过一开口就之乎者也的沈夫子,只能转头拿木锤往槽里的墨泥身上招呼。

听到啪啪的捶墨声,夫子满意地点点头,这回的墨条肯定成色巨好……

……

西川首府。

偌大的府衙内堂中,除了轻微的呼吸声,再没有其他杂音。

在最中心,盾牌围成的决斗场中,项乾飞脚踏哲潘刺剑,那姿势真是说不出的潇洒。

更让人震撼的是,在场的不论武修还是仙修,都没看出项乾飞是用的是“意”还是“气”。

只这一招,就让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心中同时升起一个念头:到底是沈夫子的得意门生,端地是深藏不露啊!

只有项乾飞自已心里清楚,他方才是把气海里的“能”,运用到了沈夫子传授的三板斧之中。

但没想到,这两两结合竟迸发出如斯威能,居然能压制住哲潘的杀招。

“请,高抬贵脚?”

哲潘眼中闪动着光芒,轻声说。

通过刚才两阵,傻子也能看出哲潘看起来人畜无害,实则心狠手辣,实力比哈二爷和卫立亨只高不低,且底牌众多,实在是个棘手的狠角色。

想来也是,人家要不是实力高绝,也不敢独身来挑整个西川的修士。

项乾飞一颗心咚咚跳个不停,脸上努力装作波澜不惊,轻哼一声,抬起了脚,任由哲潘收回刺剑。

“好本事。”

哲潘赞到。

没有理会对方的夸赞,项乾飞返身扶起受伤的哈二爷,同时出指封住了创口处的穴道。

哈二爷惊奇地看着原本喷涌如泉的鲜血停住,知道自已从鬼门关被拽了回来,心中暗道一声惭愧,拉住项乾飞的手说:

“大恩不言谢,只求恩公出手斩了此獠狗头,给我西川挣回脸面。”

一听这话,项乾飞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