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离开还不到半把小时，他的歌厅第二天就上了报纸的头版头条。
事情，全因小晚而起。
她唱完歌回到自己的休息室，还在想着刚才的表演，突然领班就闯了进来，自从她被顾老板亲自提拔，连领班跟她说话的态度也不一样了。
“小晚啊，你的运气来了！”
她转向门边，高兴的问他：“怎么了？”
“你知道叶老板吗？就是海辉唱片公司的少东家，人家亲自点名叫你过去。”
“过去干什么？单独唱歌给他听？”
“笨呐，叫你过去当然有好事啦，哪会叫你唱歌给他听这么简单，估计吧，是要给你出唱片了。”
“什么？”她激动的一跃而起，双眼放光，“真的吗？出唱片？像百灵姐一样？”
“是不是真的你去了就知道了，快跟我过来，别让老板等急了。”
小晚随他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会客厅，按照领班的指示，停下的这一桌应该就是叶老板所在的位置了。
对于这个叶老板她其实一无所知，不过她知道海辉唱片公司，如果真的像领班说的那样出了唱片，那么这离她的梦想又进了一大步。
“叶老板，小晚我给你带来了，她现在可是我们这儿最吃香的姑娘，叶老板面子大我才给你叫来的。”
“知道，小费少不了你的！”说话的人就是叶老板，声音很年轻，可声音中带着一种财大气粗的人特有的狂妄。
“林小晚？”
“是，是的⋯⋯叶老板，你，你好。”她有点慌张，手指头也不自在的缠在一起。
“你很紧张吗？你在抖什么啊？哈哈哈⋯⋯”
他一笑，他身边一大群人跟着一起笑。小晚害羞的低下头，告诉自己要冷静：“我……就是不知道叶老板找我有什么事。”
“找你什么事，你觉得呢？”
“猜不到。”
“小丫头，你眼睛真的看不见吗？”说着，他很没礼貌的用手在小晚面前晃了晃，见她没有任何反应，他索性一把按住她的肩膀，她吓得往后一躲，汗都要流下来了。
“原来真的看不见啊！”
“我很小的时候，眼睛就看不见了。”
“哦哟哟，那多可怜，来，到叶哥这里来。”叶老板伸出手，一把搂住小晚的后背，她浑身一震，死也不肯跟他过去，“干什么干什么，身体这么僵干什么？怕我吃了你啊，别怕，就是叫你过来陪我喝杯酒而已。”
“对不起叶老板，我不会喝酒。”
“唬谁呢？别装了好吗？在歌厅卖艺的姑娘哪一个不会喝酒？你当我是傻蛋啊？”
“喝一杯就好了吗？”
“那就要看本公子的心情了。”
他把一杯酒放进小晚手里，她闻了闻味道，应该是红酒，于是心里想着就喝一杯，喝完就离开。可刚把酒杯放到唇边，叶公子又一把将她拦住，不耐烦的说：“本公子看得起你请你喝酒，你一脸苦相什么意思？看不起我吗？”
“我没有看不起你，我根本看不见你。”
“你嘴挺硬的，让我看看是不是真硬⋯⋯”说完他抢过小晚手里的酒杯，整个脸扑到她面前，小晚感觉到一阵酒气混着热气冲她的面孔而来，吓得只往后退。“别走啊，过来！”叶老板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用力把她往身边拉，她使劲摆脱他的纠缠，一来二去叶老板不乐意了。
“看不出你这丫头脾气还挺硬啊！多少女人对我投怀送抱你知道吗？别给脸不要脸！”
“放开我，不要碰我！”挣扎中她推翻了叶老板桌上的酒瓶，巨大的声响引来了旁人的围观，这让他感到相当难堪，毕竟三十年放荡生涯中还没遇到过反抗他的女子。
“臭眼瞎的！”他边骂边把小晚推倒在地，看到倒在地上的酒瓶就拿起来往小晚的身上倒，不一会，她从头到脚都被酒淋湿了。
她心里万分恐惧，黑暗中根本不知道对手的样子和势力，她只能用力的反抗，用尽全身力气驱赶未知的危险。耳边是叶老板难听又狂妄的咒骂，身子被他死死按在地上，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酒气和臭气扑面而来，连呼吸都是一件难事。
好像下一秒就将失去所有力气。
我还能坚持多久呢？
上帝啊，能不能赶紧让这只禽兽从我身上离开！
她在心里不停的祈祷着，渴望有人可以帮她一下。时间过的好快，刚才还在舞台上兴高采烈的唱着歌，现在却被个纨绔子弟肆意凌辱，这就是小海和他妈妈一直不希望她唱歌的原因吧，要当一个清清白白的歌女，是不可能的吧。
她的力气越来越小，恶臭越来越近，身子越来越重⋯⋯
她绝望的松开了挣扎的双手⋯⋯也是顷刻之间，所有的重量都消失了，臭味也消失了，她还在迷茫和绝望中，周围却传来了更为沸腾的呼喊！
怎么了？
她用手撑起身子，抱紧双腿，急促的呼吸着，周围太吵了，一句清晰的话都听不见。
发生什么事了？
有人在喊，有酒瓶破碎的声音，还有撞击的声音⋯⋯
直到百灵的出现，用温暖的双手轻轻的抱住她颤抖的肩膀：“没事了，没事了⋯⋯”
“百⋯⋯百灵姐⋯⋯”
“吓到你了？别担心，没事了。”
她想说什么，但是一开口，发现声音无论如何也没办法从喉咙里出来，她擦擦被酒淋湿的脸颊，已经分不清是酒还是眼泪了。
“臭小子，你知道本公子是什么人吗？”耳旁传来姓叶的肮脏的声音。
“我不管你是谁，那个姑娘，你要是再敢碰一下，我就杀了你。”这是⋯⋯小晚难以置信的在脑海里搜索他的声音，那应该是她非常熟悉的声音，平时那样温柔的声音，此时此刻却显得异常冷酷。
百灵安抚着小晚，同时看着莫书文用三只酒瓶将姓叶的脑袋砸的鲜血淋淋，姓叶的已经晕头转向语无伦次，莫书文面无表情的转过身，他这样子真就像一个冷酷的杀手，让人望而生畏。
“小晚，跟我去后面洗一洗，我们换身衣服⋯⋯”百灵准备扶小晚起身，却被书文拦住了。
“不用，我带她走。”
“不行，她还在上班。”
书文不再多言，而是一把将小晚拉回怀里，完全不顾当时的状况，毅然决然的将她抱起，在众目睽睽之下带她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
秋风中，小晚冷的紧紧缩在书文怀里，他低头看了她一眼，她还在哭，只是没有哭出声。
“很冷吗？马上就到家了。”
她点点头，气息微弱：“你把叶老板打伤了？”
“嗯。”
“你会被逮捕吗？”
“不会的。”
“书文，还好你来了。”
“他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没有，他就是把酒倒在我身上。”
“以后我看着你上班，就不会有人欺负你了。”
“书文，我⋯⋯会拖累你的⋯⋯”
“这有什么。”我欠你的远远还不够——他想起了三年前那个梨花纷飞的夜晚，如此深刻，宛如昨日，“小晚，到家了，一会我先给你放水洗澡，你去拿衣服。”
他们家有一个很大的木桶，这是刚搬家到这里的时候，林冽从街上搞回来的，以前她洗澡的时候，林冽就在门口等着，直到她洗好并穿好衣服，他才到浴室里把她像公主一样接出来。
这段快乐的日子只持续了没几年，林冽的身影就消失在了这幢斑驳的老房子里。
书文坐在浴室门口的台阶上，仰望满天星辰，身后是小晚拨动水流的声响，轻轻地，缓缓的。
原来他一直担心的那一幕真的发生了，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一直没有跟顾老板开口，直到三年后的今天他才出面让顾老板安排小晚单独出场的原因，因为她当时还小，他生怕她吃亏，没有力气反抗；而如今事情并没有好转，像今晚他若是晚到一点，小晚受的伤害就会更大。
只要一想到这里他又退缩了，他应该明天就跟顾老板收回他当初的请求，只要让那丫头安安静静的躲在角落里伴唱就好。
不过，应该来不及了吧，她已经被人关注，他也已经为她出面，他要面对的不单单是未来的她的风险，还有关于他自己的。
女孩在屋子里轻轻唤了他一声，他才从思绪中回过神，看到她晶莹剔透的脸庞，带着一种不谙世事的天真朝着他微笑，霎时有一万种惆怅，在心里蔓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