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静的老宅中,身材高大,体态臃肿的花脸面具灰衣人惬意的躺在藤椅上闭目养神。身边还是那两名体态妖娆丰腴的侍女,贴身帮他捏肩捶腿。
一阵微风拂过,再看时,院子中已经多出了一名蓝脸面具灰衣人。他态度恭敬的微微躬身,不敢上前打扰藤椅上的人。
倒是那花脸灰衣先醒了过来,抬头看到来人后。挥手示意两名美艳侍女退下,院子中只留下他和蓝脸灰衣人。
蓝脸灰衣人见四下无人,忙恭敬的下跪道:“青龙陌刀军,前指挥使周瑾,拜见王爷。”
“起来说话,我这里没有那么多规矩。”藤椅上的灰衣人笨拙的摘下脸上的花脸面具,露出一张老态龙钟的脸庞,赫然便是大梁武宣王,苏彦藩。
“面具摘了吧,今天不会有其他人来。”苏彦藩看了蓝脸灰衣人一眼,笑道:“就是有人来,他们难不成还能认出来你这三十多年前就被斩首了的死人不成?”
蓝脸灰衣人点点头,摘下自己脸上的面具。正是丞相府那位新来的周姓管家。
“苦了你了,若不是当年被我牵连,如今这统领四大京畿驻军的大将军,也该是你的了。现在倒好,只能做个隐姓埋名的孤魂野鬼,苟活在世。”
苏彦藩费力的从藤椅上站起来,说这几句话已是累得不轻,不断喘着粗气。周瑾急忙跟上前去搀扶住。说道:
“当年若不是王爷慧眼识珠,在路边收留末将,跟在您身边一起东征西讨,又费心将末将举荐为青龙军指挥使,可能此刻我还在老家村子里混吃等死咧。只可惜,当年末将无能,未能助王爷更进一步。”
“呵呵,你啊,这么多年还是这副样子。”苏彦藩笑了笑,道:“知道本王为什么当年即便自身难保,也要把你从刀下救出来么。”
周瑾摇了摇头,苏彦藩回忆着当年争储失败的那场宫变:“本王当年带兵东征西讨,立下赫赫战功,是大梁最有威望的皇子,文武百官,名门贵戚都认为我是太子的不二人选。多少人在我面前执鞭随蹬,杖履相从。”
他走了几步,停下来又喘了喘气。声音激动地有些发颤,再次说道:“可后来父皇选择了皇兄,我发动兵变失败,那些平日里对我歌功颂德的世家望族,一个个倒戈相向,更为了给自己脱罪,拼命地往本王身上泼脏水。意图置我于死地。”
苏彦藩慢慢冷静下来,看向身旁的周瑾,缓缓道:“只有你,那会二十出头的年纪,大梁最有前途的青年将军。在死牢里毅然决然的选择陪本王一起死。那会本王就决定,只要我还能活下来,就一定把你救出来。”
“末将粉身碎骨,誓要报答王爷......”周瑾又要再拜倒于地,苏彦藩伸手制止了他。笑骂道:
“灰衣里的这几位啊,都有自己的私心,妄念,又互相猜忌。只有你,憨娃子一个,什么都不过问,纯粹就陪着本王胡闹。所以也只在你面前,本王不用带着这个破烂遮遮掩掩,不敢示人。”
苏彦藩把玩着手中的花脸面具,又躺回到藤椅上,苍老的脸上染上一层淡淡的红光,又问道:“苏悛这个人,你怎么看。”
周瑾沉吟片刻,回道:“野心很大,但目光短浅,急功近利,过于迷恋手中的权利。末将以为,此人不足以成事。我更看好他弟弟,玄武军指挥使,苏梃。”
“苏悛之所以能在几大家族之中左右逢源,稳坐丞相之位,就是因为他擅长明哲保身。他只要保持住那份野心,就更容易为我等所用。”苏彦藩停顿了下,摇摇头惋惜道:“苏梃确实是难得的人才,但是为人太过愚忠刚直,可惜了。”
“王爷,南蛮那边,现在打的十分热闹啊。”周瑾谦卑的站在藤椅一旁说道。
“柯綦确实厉害啊。”苏彦藩眯了眯眼睛,毫不掩饰赞赏之色道:“当初咱们在极北找了那么久,才给达乌察寻到一头六臂金刚猿。这南蛮十万大山里妖兽却层出不穷,听说刚被杀死了一条大衍墨蟒,又出来个什么来着?”
“回王爷,九尾魅狐。”
南漓 落霞谷
在妖媚的女声吟唱声中,山涧的营地已是一片火海,凌渡军的士兵们魔怔着乱作一团,疯狂的持刀互砍,越来越多的蛮兵和野兽向大营攻打过来,营地门口,二十几名江湖弟子在武当白靖,魔教毒圣、罗刹女等人的带领下苦苦支撑。
云潇澜焦急的看向白靖,大声喊道:“白道长,一定不能让他们杀进来!”
白靖郑重的点点头,施展武当梯云纵,跃在空中,手中长剑挥出一道道白色的涟漪,在他周身逐渐凝聚,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太极八卦剑阵,白靖持剑向下一指,剑阵化作数百枚真气凝聚的剑气,如大雨倾盆一般,泼洒着向蛮兵砸去。
冲锋在最前面的南蛮战士们被剑气刺穿,顿时死伤无数。南蛮部队稍微停滞。有些人心中胆怯,想要撤退。带头的中年武士麻卟举着手中的钢叉怒吼道:
“他们在自相残杀,撑不了多久。咱们只要攻进大营,就能为白天死去的麻寨弟兄们报仇!”
,一把圆月弯刀向他脑袋飞来,麻卟急忙举起钢叉抵挡,魔教罗刹女挺着纤细的腰肢冲上来,拽住弯刀尾部,再次横劈向麻卟腰间。麻卟弓着身子撤后一步,弯刀只差一点就将他开膛破肚。气的他破口大骂:“瞎狗日的疯女人!老子杀了你。”
罗刹女满脸狰狞,双手弯刀轮转如飞,麻卟也使出浑身解数,挥舞手中钢叉。二人打的难解难分。
营地中的云潇澜也没闲着,他侧身躲过一名双眼猩红,挥刀向他砍来的凌渡军士兵,随后化出四道分身,凌空立在军营的四周。掏出怀中的竹笛,放在嘴边,一起吹奏起当初齐霓儿帮他一起修炼的那首可以抵挡魔音的曲子。
悠扬的笛声在山涧中缓缓响起,轻柔空灵,舒缓绵长。逐渐盖过了那个哀怨的女声。片刻后,营地内的凌渡军将士们接连着如同从噩梦中惊醒一般,一个个茫然无措的举着手中沾满鲜血的武器,不可置信的看着脚下躺在血泊内,死在自己刀下的袍泽。
“报仇!”一名刚刚在营啸中失手杀了自己军中多年好兄弟的骑将悲恸的吼道,举着刀向营外的蛮兵们杀去。
“报仇!”“报仇!”“报仇!”
山涧中吟唱的女声戛然而止,清醒过来的凌渡骑兵和一众江湖弟子一起,和攻打营地的南蛮武士、兽群混战到一起。
与此同时,山涧之外。落霞谷通往十万大山出口处的一座山崖上,麻寨寨主麻矻矻独自一人坐在崖顶,眺望着远处熊熊火光,和震天的喊杀声。
一道红雾飘过,长着九只尾巴的火红色狐狸突然现身,奄奄一息地趴倒在麻矻矻的腿上,颤抖着身体嘤嘤哼叫。
“累坏了吧。”麻矻矻温煦的安慰着,一边梳理着小狐狸的毛发,一边拿出一个瓷瓶,倒出两粒紫色的药丸,递到小狐狸嘴边。轻声说道:“还得在辛苦一下,今晚一定要把他们都杀了才行。”
小狐狸嗅了嗅嘴边的药丸,伸出舌头将它卷入口中。抬起脑袋,一双狭长的眼睛微微上翘,魅惑的瞪了一眼麻矻矻。而后,狐狸的九条尾巴忽然迎风扬起,锋利的牙齿不断地咬磨着。火红色的身躯开始腾起阵阵带着异香的红色烟雾,随即化作一道红光,飘向远处战场的方向。
营地内,云潇澜收回几道分身,在帐篷附近喘息了片刻,压下体内翻滚的气机,正准备出去和大家一起杀敌。身后忽然又响起那个凄楚怜人的声音。
“公子,刚刚奴家的歌声好听么?”
他回头看去,那红衣女子竟不知何时混入到营地内,站在他身旁,正一脸妖媚的看着他。
云潇澜正要出掌打向她,只觉得眼前忽然一花,转眼间,那女子竟已直贴在他面前,二人的脸庞相对,只留寸许空间。红衣女子的眼神十分魅惑。周身散发着阵阵香气,云潇澜一时竟有些痴了,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公子~这里好多死人啊,奴家,好怕。”女子将身子软弱无力的靠在云潇澜怀里,轻启朱唇,在他耳边吐气。
云潇澜木然的转头看着女子近在眼前的面孔。那女子闪着大眼睛,笑着看他,说道:“不喜欢奴家这张脸吗?那这个呢?”
说着,那女子的脸逐渐朦胧起来,随后化成一张面如凝脂,眼如点漆,巧笑倩兮的绝色女子。
云潇澜痴痴的望着面前,突然变幻的女子模样,轻声唤道:“翎羽”
“喜欢么?”化成东方翎羽的红衣女子柔媚的一笑,慢慢将头靠前,随着一道红雾慢慢升起,东方翎羽的脸一阵扭曲,再次变换。一个呲牙咧嘴,长着九条尾巴的火红色狐狸从雾中探出脑袋,张口咬向云潇澜脖颈处。
“噗~”的一声,小狐狸一口下去,嘴边的云潇澜化成一道烟雾。
“终于现出原形了。”早在听到女子声音就分出本体躲在一旁营帐的云潇澜靠在一处旗杆上,盯着九尾狐狸冷笑道。
小狐狸浑身僵直的弓起身子,抬起脑袋冲着上方的云潇澜龇牙咧嘴的低声嘶吼。随后四肢用力纵起,向上扑去。
云潇澜抬手挥出一道白色罡气,正砸在半空中的狐狸身上,小狐狸痛苦的嚎叫起来,九条尾巴蜷缩在一团,翻滚着摔向地面。云潇澜俯冲而下,探出袖子里的判官笔,刺向狐狸头顶。
眼见就要血溅当场,地上的狐狸忽然睁开眼睛。张嘴喷出一道红雾,随后化成数道红光冲向营地外面。
“不好!”被红雾迷住口鼻的云潇澜大叫一声,看着红光散去的方向。
营地门口,敌我双方正在酣战,魔教毒圣用力拧碎了一头野狼的脖子,正要挥刀砍向前方的蛮兵,忽然听到身边一位武当弟子传来一声惨叫。他急忙看过去,双眼骇然。
一个长发飘飘,浑身红衣的女子,正趴在那小道士肩上,把头埋在了他的脖子处。等到女子抬起脑袋,笑意森森的望向毒圣时,她嘴上血淋淋的叼着一大块带着血管的皮肉。
“老毒物!小心你身上!”
不远处正和几个蛮兵厮杀的血魔高声喊道,毒圣只觉得身上一沉,眼角余光看去,他的身上竟然也趴着一个红衣女子,和那已经被咬断脖颈,气绝身亡的小道士身上的一模一样。
“啊呀!”毒圣一声惊呼,急忙挥刀向自己肩上砍去,那女子凄惨的笑着散成一道红雾,几个转瞬间,出现在了又一名武林弟子背上。他举着长刀四下望去,四下里,无论是江湖中人,还是凌渡军的将士们,身后都开始影影绰绰的出现一名满嘴尖牙的红衣女人。
“啊!”
“哎呀!”
周围响起阵阵惨叫,大多人都是被红衣女子偷袭后,措手不及,被面前蛮兵一拥而上,乱刀砍死。
“云潇澜!你那破笛子给老娘接着吹啊!”
和麻卟缠斗中的罗刹女披头散发的怒吼着,她本来稳占上风,眼见就要一刀将面前的中年武士砍成两段,身上也出现了一个红衣女子,她只能抽刀回身躲开红衣的撕咬。一个不防备,对面的钢叉正好刺入她的肩头,挑起一串血珠。
麻卟欺身上前,正要趁这个机会杀了罗刹女,武当小道白靖从旁边冲过来,举剑挡住他手中钢叉。小和尚悟冲也提着棍子跑过来,一棍将红衣女子扫成烟雾,随后护在罗刹女身侧。紧跟着,越来越多的蛮兵围了上来。
云潇澜也是有苦难言,刚刚不慎吸入了狐狸吐出来的红色雾气。一股难闻的狐臭气息在他体内乱窜,搅动着他肚子里一阵翻江倒海,恶心不止。别说继续吹笛,就连分身也是相当困难。
“呕”,
终于,他伏在地上呕吐出一摊绿色的不明液体。脑袋晕晃晃的,耳边的杀伐声越来越近,南蛮武士们已经攻进了营地,被折磨了一夜,身心疲惫的凌渡军骑兵和江湖众弟子们逐渐溃散,开始节节败退。
“难道真的就死在这了吗?”
云潇澜强撑着抬起头,看着远处,那个白日里和他交过手的瘦高南蛮武士,面带胜利的喜悦,飘然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