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约见
洛家
“小姐,刚刚有人从围墙外扔了个东西进来。”那穿着碧色衣裙的侍女碾着小碎步急切的跑进洛繁溪的闺房。
正坐于书桌前一脸愁容的洛繁溪听了这话,立马来了精神,站起身来一把拿过侍女手中与石头捆在一起的信件。
她纤纤素手利落的打开信封,快速浏览后,脸上终于浮现一抹笑意:“果然是他来信了。”
“小姐,是傅公子的信?”侍女问道。
洛繁溪点头,而后吩咐道:“衔月,快给我更衣梳妆,傅公子约我在翠茗斋未时相见。”
衔月有些犹豫,劝谏道:“小姐,您私下给外男写信已是不妥,如今又要与他会面,这要是被老爷知道,小姐又该被禁足了。”
“那也比一辈子关在那深宫中强,十六年来,我听父命,守礼教,努力的做一个大家闺秀,不敢逾矩半分,可这次关乎我后半生的命运,我该为自己拼一拼。”洛繁溪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催促道:“快,时间不早了,我怕误了时辰,傅公子便走了。”
衔月叹了口气,自知拗不过自家小姐,只能听从的去准备。
洛繁溪低颜垂眸,黯然神伤,莹瞳脉脉似水流珠,却道是说不尽的哀愁。
如今是新皇登基的第三年,按照古制,守孝期满,便要开始第一次秀女大选,为皇室开枝散叶,绵延子嗣。
洛伯钧只有洛繁溪一个女儿,温柔婉约,又极富才情,在元州是淑女之典范,求娶之人无数,可洛伯钧自恃甚高,实在没有称心如意的,便都回绝了去。
秀女大选定于四月,这个消息传入元州太守洛伯钧的耳朵里,他一拍大腿兴奋不已。
那是皇帝,九五至尊,自己的女儿正好没逾过十六岁,又是一等一的美人,才华名动元州,天潢贵胄也是配得的。
当即决定送洛繁溪去邺都选秀,可谁知洛繁溪对此事抗拒不已,还扔下一句狠话。
宁为穷人妻,不做富人妾。
多么可笑?皇帝的妃子怎能和寻常人的妾室等同。
他见规劝不了,于是将洛繁溪禁足,只待启程邺都。
这些时日,洛繁溪安静了不少,洛伯钧以为她想明白了,就解了她的禁足,谁知洛府突然来了个不速之客,便是那沧州赴江镖局的少当家——傅柏旸。
洛伯钧突然想起自己那故去的爹好像是给洛繁溪定下了那么一段亲事,和那镇北将军……不,如今只是个普通的镖局老板之子。
此等低贱商贾之流,怎能做他洛家的东床快婿。
不过这婚约还是得解了,不然以后若传到天家的耳中,这是致命的把柄。
他命下人把傅柏旸带至堂前,打量着他,皮肤古铜,相貌威武,背上一把长剑,看上去是凶神恶煞。
洛伯钧的眼睛眯了眯,更加没有好脸色,觉得眼前人真真是粗鄙不堪。
傅柏旸虽自小生活在武行之中,却也在父母的教导下十分懂礼数,拱手弯腰,恭敬道:“晚辈是沧州傅家傅柏旸,途径元州,特来拜访洛伯父,愿洛伯父体态康健,事事顺意。”
洛伯钧哼了一声,怪气道:“你来,我如何顺意啊。”
傅柏旸未得长辈发话,不敢起身,仍然是躬身拱手的姿态,听到这话,心下疑惑不已,这是第一次拜访洛伯父,莫非是自己礼数不周到,冒犯了他。
思及此,他身子躬得更下了些。
洛伯钧摇摇头,没好气道:“你起来吧。”
“是。”傅柏旸直起腰杆,直直看着洛伯钧的眼睛,不卑不亢,他懂礼数,可面对长辈也不会怯懦。
洛伯钧却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他阅人无数,这等坚毅的眼神世上倒是罕见。
他定了定心神,怎能在晚辈面前露怯:“你若是来询问你与我女儿婚事的话,那你就走吧,那只不过是先父与令尊的玩笑话,不作数。”
傅柏旸并不意外,淡然答道:“晚辈并无此意,只是思及家父与洛老是挚交,拜祭过洛老后也该来向洛大人问安。”
“你!”洛伯钧大手重重拍在桌子上,这傅柏旸此话的意思不就是不把自己看在眼里,无非是碍于了洛老的面子才来走个过场。
自己乃元州太守,官居四品,还从来没人敢这样对他说话,可傅柏旸这话说得也很得体,他心中虽不爽,却也找不到错处。
傅柏旸再次拱手:“晚辈已然拜望过洛大人,也会回去向家母转达洛大人的意思,这婚约不作数,晚辈告辞。”
说罢,傅柏旸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洛府。
洛伯钧撑桌角起身,颇为愤怒,指着他离开的方向自言自语道:“不知礼数,不知礼数。”
洛伯钧的心情还没平复,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是洛繁溪带着丫鬟衔月快走而来。
“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洛伯钧呵斥道。
“父亲,刚才是傅家的公子来了?”洛繁溪往大厅四处张望着。
洛繁溪听说了傅柏旸入府,又思及二人早有婚约,便觉得是命运转折,急忙就跑来了,可大厅只有父亲一人,想来那人已被赶走。
“这与你何干,回房间去。”
“女儿与他有婚约在身,父亲为何不多留他在府中,也好探探他的脾性。”
洛伯钧摆手:“婚约已作废,你安心在房中待四月大选,其他事你不必过问。”
“爹,那是祖父定下的亲事,您这样做不怕寒了祖父的在天之灵。”洛繁溪急了,也枉顾礼法,直接怼了过去。
“当年,傅江乃是镇北将军,官至二品,他的儿子与你自然相配,可他也不知是发了什么癔症,好好的将军不做,要回那沧州贫瘠之地开个武馆,他的儿子已然弱冠之年,却还只是个镖师,毫无建树,为父将你当宝贝似的养育成人,怎可能把你嫁去那样的家里吃苦受罪。”
“父亲,在您眼中嫁去那样的家里就是受罪,被选做秀女入了深宫就是享福,您真的是把我当做宝贝的吗?”洛繁溪抽泣着:“从小学习诗书礼仪,琴棋书画,我就如同一块木头一般被您雕刻成您想要的样子,我不过是你走仕途的工具罢了。”
“繁溪,如今圣上膝下无子,凭你的姿色中选是必然的,若得了陛下垂怜,再早日诞下皇长子,地位将不可撼动,为父也可沾你的光,仕途再进一步。”
“可是父亲有没有考虑过女儿的心思,自古帝王多薄情,一入宫门深似海,女儿不愿为人妾室,更不愿后半生就是困在那深宫中和其他人争夺那一点点的宠爱,像个没有灵魂的傀儡麻木的活着。”
“你说帝王薄情,那你又怎能确定那傅家少爷是个有情有义之人。”
洛繁溪沉默片刻,淡淡回道:“至少,若我发现傅公子也是个三心二意之辈,我会与之和离,嫁给寻常人,我还有脱身的机会。”
洛伯钧骇然,怎样也不敢相信自己的女儿竟然会有如此惊世骇俗的想法,男子三妻四妾是寻常,女子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断不会起和离的心思,可自己的女儿居然如此轻易的说出这种话。
“你怎敢如此行事,女则女戒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赶紧回房间去好好反省,这选秀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父亲!”洛繁溪提了提嗓子,紧咬着嘴唇,就快要渗血,眼眶红红的盯着洛伯钧,表示抗议。
“你还想被禁足。”洛伯钧喝道。
“小姐,别再惹老爷生气了,咱们先回院里去,小姐……”衔月抓着洛繁溪的手臂,试图将她拉走,面对老爷她还是惧怕的。
洛繁溪见改变不了,叹了口气,忍下就快滴落的泪珠,转身出了大厅。
父亲的心意是改变不了了,只能靠自己,她当即回房写了一封书信,就叫衔月给傅柏旸送去。
可傅柏旸下榻在何处,她并不知晓,想起前两日在城隍庙施粥时看见的赴江镖局车队,那镖旗如此显眼,寻一个车队总是比寻一人简单得多。
果然,不过半天功夫,她就找到了镖局住宿的客栈,将信送去,却不知这不是傅柏旸带队的镖队,而是傅梓曦带队的镖队。
这时间流逝,就是三日过去,洛繁溪算是彻底寒了心,可谁知这时突然来了回信,她自然欣喜,当即就要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