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栀晴被他这副样子吓了个好歹,捧起他黑青白糊成一片,像掉进了大染缸似的脸:“你们对他用刑了?”

索卡回想了片刻,是认真的在思考这个问题:“算用刑吗?不算吧。”

傅栀晴嘴角扯了扯,这问题很难回答吗,怎么说的模棱两可的。

“嚯,你饿死鬼投胎呀。”索卡扫了眼这一桌狼藉,而后拿了一块傅栀晴面前的奶糕大快朵颐,坐在了恳凌冽身边。

“大人,属下三天没合眼了,他们还往我身上倒蛾子啊,你知道那些大扑棱蛾子有多恶心吗,在我脸上爬啊,大人……”陈彦显然还有些惊魂未定,不停哭诉。

“咳咳。”恳凌冽轻咳两声,虽不是很响亮却也能清楚的让人听见。

陈彦听见这声,身子不自觉的抖了两下,立刻噤声,连哭声都衰微了下去,呼吸一抽一抽,十分的委屈。

傅栀晴回头望向身边两人,瞪了瞪眼,似乎在用眼神质问,他们到底做了什么,把人吓成这样。

索卡摆摆手,表示自己无话可说。

傅栀晴叹了口气,将跪在地上紧紧攥着她衣角不放手的陈彦扶起来:“真是辛苦你了,要不先吃点东西。”

说着,她自如的命宫人又添置了一副碗筷,还贴心的让厨房再熬一份粥食送来。

这人毕竟是跟着自己出来的,若真的吓出个好歹,她回去也不好向佥事大人交代,便只能先哄着,平复一下他的心情。

“大人,您没事?”陈彦见这宫里的人居然任凭傅栀晴差遣,不由得倍感震惊。

他眼神瞥向餐桌,不难从这残羹中看出这些的都是极好的美食。

“没事啊。”傅栀晴云淡风轻道。

陈彦前前后后,左左右右把傅栀晴看个遍,见她满面红光,哪里有一分遭受过迫害的样子。

那两个折磨了他快三天的男人也是极其自然的坐在她身边,十分熟络的样子,俨然如挚友一般。

陈彦胸口处就像被百斤巨石压着一般难以喘气。

原来受苦的只有自己。

宫人盛了一碗粥放在陈彦面前,弄得他受宠若惊,行为举止更加不自然,双手放在腿上,正襟危坐,眼神若有似无瞟着索卡和恳凌冽,不敢动筷。

傅栀晴摇摇头道:“你就安心吃吧。”

“是。”陈彦饿了两三天,这淡淡的香味早就勾起他肚子里的馋虫,得了傅栀晴的许可,也就不管不顾的大口吃起来。

正吃着,只听傅栀晴悠悠道:“王世子殿下和恳凌冽世子都是极好的人,你不必如此惧怕他们。”

陈彦手中舀粥的动作僵硬了几分,没有回答。

“更何况柯焱亲王不日来京,我们的边防布阵图就在他手上,要拿回来还得依靠两位世子的帮助呢。”

陈彦放下勺子,将目光投向索卡,索卡玩世不恭的笑着,这看上去还算亲和的样子落在陈彦眼中还是有些瘆人。

他这辈子也忘不了前两天在暗牢里,索卡也是这一副样子,面不改色的将一篓子鲜活的还在扑棱翅膀的飞蛾一股脑朝他头上倾倒。

他又转头看向恳凌冽,他不苟言笑,忽视自己投去的目光,坐的是比索卡要端正的多,泰然自若,稳重如山。

傅栀晴又道:“两位世子已然知晓你我身份,就不必再藏着掖着,你就留在宫中,日后也有个照应。”

陈彦第一反应是抗拒,他一看见索卡就想起那恶心的场景,哪里敢和他们待在一起,可拒绝的话刚到嘴边,就咽了下去。

自己的去留不过是旁人一句话的事情,哪里轮得到自己做主。

正当他开始感慨自己往后日子不易之时,恳凌冽指着他淡淡开口:“你留下可以,他不行。”

这话宛如救世主,陈彦感激看向恳凌冽,虽然是一样的害怕,却陡然觉得这人比索卡顺眼的多。

傅栀晴见恳凌冽都发话了,也不好多言,于是道:“那你就先回之前的院子吧,有什么事,我会去去找你。”

陈彦忙点头,不停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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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一晃而过。

大漠三十七年元月,以柯焱亲王为始,入京朝觐。

祖训有言,亲王朝觐不许一时同至,一王来朝,还国无虞,信报别王,方许来朝。自长至幼,以嫡先至;嫡者朝毕,方及庶者,亦分长幼而至,周而复始,毋得失序。

从昨夜起,这雪就下的不停……

朝阳初升,地上已经洒了薄薄一层积雪,街巷上人影疏散不过三两个,没有往日的热闹。

琉岚王都城门大开,守卫的士兵比往常翻了一倍,城墙上的守卫握着长枪刀戟身躯凛凛目眺远方。

白茫茫一片之中,远处出现了几抹银黑色的影子,那团阴影不断放大,逐渐显出了人的轮廓。

只见为首之人一袭银衣,跨坐在马上,身后将近百人跟随,一大波人马来势汹汹,在一片雪色中格外明显。

城门守将见此,即刻跑下城楼,小跑至坐在一旁茶棚处的总兵身边,汇报柯焱亲王的队伍将至。

总兵喝完杯中最后一口茶,起身将服饰整理了一番,挥手示意来迎亲王的队伍集合,凛了神色端端正正站在城口处。

远处队伍慢悠悠走来,柯焱在城门处停下行进的步子,却没有扔给前来迎接的总兵一个眼神。

“卑职奉大王之命迎柯焱亲王入京。”总兵站在柯焱队伍的前方,弯腰行抚胸礼。

柯焱这才淡淡扫了他一眼,不屑道:“从前本王入京都是王世子殿下亲迎,怎的不过一年光景,王世子就换人了?”

总兵心中一颤,眼底已经惊起一些波澜,却还是故作镇定道:“殿下正在王宫筹办亲王殿下来朝的宴席,实在抽不开身,故命卑职前来迎接。”

柯焱轻嗤一声,对着身后跟随的将士漫不经心道:“走,本王倒要看看王世子亲自筹办的宴会有何过人之处。”

说罢,小腿朝马腹处轻轻一夹,一行人踏入琉岚都城境内,往皇宫的方向行去。

一旁的总兵抹了抹额间冒出的冷汗,早就听闻柯焱亲王虽不是亲王中战功最多,权势最大的,但性情却是最为阴晴不定的。

今日一见,果然如传言一般,在强大的威视压迫之下,一句话也不敢说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