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泊醒来的时候,眼睛上敷着一层厚厚的毛巾,身体动弹不得。“炎蠖!!!啊?没死?这是···回到了鬼观?”刚想开口,就听见有一男子的声音,“醒了?哪里不舒服?道长师兄还需要休息,眼睛刚复位,不宜下床。”

季泊迷迷糊糊的觉得这声音好生耳熟,不就是那日牵他去大黄宫那人吗?

“谢谢阁下救命之恩,不必叫我道长,这里不供神。只是能否帮我解开封印?”季泊虽然有很多疑问,但是目前更想拿开眼前的黑布。

那人沉默半晌,似乎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沉声道:“我···我没对你施咒术,怎么了?是不是眼睛?”

季泊调动灵力却发现自己没有一处能使上劲,连之前的灵力都没了,心里想着:“定是那日眼睛回归本体时,触碰了封咒,遭到了反噬。只能躺几日了。”季泊头越来越痛,昏昏沉沉中听见有人在他耳边哭着不停的道歉:“兄长,对不起,我没想到······那东西····还说了一堆什么神啊···鬼啊···”季泊其实想说:“没事,别吵了,睡几日,睡几日便好,以前很多次都这样,不碍事。”可实在说不出来了,也分不清哭声是现实还是梦境了。

七日后

季泊是在一阵湿润的触感下醒来的。他眼睛上的厚毛巾已经换成了一层薄薄的黑纱,透过黑纱,季泊感受到了点点光线,不强也不弱。他缓缓取下那黑纱,周围的一切变得有了色彩,他已经习惯了三万年的黑暗,突然看见了这个彩色的世界,说不上能让他喜极而泣,更多的是一种失而复得的感叹。

旁边的东西一直在舔他的脸,季泊这才看清,那是一个通体白色的小兽,卷卷的白色皮毛蓬松的覆盖整个身体。它的耳朵旁边长着两个小角,粉粉嫩嫩,耳朵又细又长,像森林里的花精怪,季泊在三万年前眼睛还行的时候有幸见过几次。那小东西瞧见季泊醒了,更加肆无忌惮的舔着季泊的脸,“好了,好了。你怎么变得这么小了,你也逃出鬼蜮了吗?”

原来这小兽便是那日给季泊指路的魔物。

望着小兽蓝汪汪的眼睛,季泊现在也不知晓到底是怎么回事了,炎蠖没见到,魔物反倒跟着过来了。“罢了罢了,如今我也没有什么值得觊觎的了”,季泊垂着脑袋,缓缓说道:“炎蠖,还不知如何了?看来明日还得找个时日去寻一番。”突然他又想起旺财还在蔡大妈那里呢。无奈叹气道:“算了,走,我先去找旺财。”

季泊随手就把小兽放在床上,穿好衣服,离开了茅草屋。

初春时日,柔软的阳光并不刺眼。村民们已经在田地里种起了庄稼,种子努力的钻破土壤,露出一些青黄。季泊突然感觉亲眼看见这里有点奇妙,他刚来这的时候,连衣服都是破的,村长给了他一件衣服,并帮他收拾了一家废弃的破观。

虽然这些观早就不供神了,只是让默默它记录着神的消逝,以及遗忘。这对神来说是最痛苦的惩罚,毁观灭道也还好,至少有人记得,而随他而去才是最令人害怕的惩戒。

蔡大妈正在菜地种菜,远远就瞧见了季泊,大声喊道:“季泊兄弟,今天心情好啊?都出来闲逛了。你后面那是什么?”

季泊闻言,转头过去,才发现那小兽竟悄悄的跟随着他,大约隔着一米距离,不远也不近。季泊摇了摇头,招招手,道:“过来。”那小兽像获得了什么神赦一般,屁颠屁颠的跑到了季泊的脚下,那蔡大妈的乖宝也想来蹭蹭,不知为何,还未走近,汪汪叫着飞速逃离。

“倒霉乖宝,菜给我弄死了。季泊兄弟,你眼睛好了?我就说嘛,哪有人出生眼睛好的,突然就瞎眼睛了,要我说,你那名字就没取好,季泊这名,不就是那倒霉皇帝,你父母吃饱了撑的,取这背时名字。”季泊苦笑一下,不知道如何作答,只得岔开话题:“大婶,旺财呢?”

“你那旺财,你前脚走,后脚就不见踪影了,什么狗玩意。一点都比不上我那狗。”蔡大妈边种菜边大声说。

“我说,季泊兄弟我看今日你这眼睛要比以往透亮许多,人显得年轻了不少,有啥秘诀?”蔡大妈顺便摘了一篮子的菜,走上田坎,边说边往季泊怀里塞着生菜,那小兽向蔡大妈呲着牙,嘴里发出驱赶猎物的呼呼声,一副生人勿靠的模样。

“你这东西还挺凶,还有你家那小郎君生得可真是俊俏,村里好多姑娘都偷偷去瞧他了。那小郎君可有婚配?

“小郎君???”

季泊满头问号,作了个揖,连忙说:“无其他,只需每日好生休养,多多行善,可行。”季泊腾出一只手,抄起了在地上打滚的小兽,说到:“那我就告辞了。”

“还没回答小郎君有无婚配呢?”季泊急匆匆地离去。

虽说季泊来这个村子便是瞎子,他也不用布条遮眼,除非有强烈的刺光,只是眼睛其实是个摆设,眼神暗淡无光。加之他向来用灵力探路,行动灵活,蔡大妈他们就觉得他就是被季泊这个名字诅咒了,不然眼睛怎么一会好一会瞎的。

“还是长虺好用,不用费灵气,那长虺不会就只能指路吧?还有小郎君???难道他没走???”季泊想着,加快了脚步。

刚进道观,季泊就感觉不对。这气味?

迎面就看见一个少年穿着围裙,呆坐在床边。手里还拿着他醒来扯下的黑纱。

睹···睹物思人?

“你为何会在这里?你·····”

季泊还未说完,那少年就站了起来,眼神十分委屈,好像被谁丢弃了一样。

“我差点又找不到你了,我······”少年突然敛了声音,豆大的泪水滴落了下来,红红的眼尾更加惹人怜爱。季泊正在盘算要如何开口,少年便向他跨来,说道:“算了,你把这个拿着。”

季泊低头一看,那少年塞给他一个用玉雕琢而成的哨子,“你要找我,你就吹这个,我就能知道。”少年说得很是急切,眼角露出些些红丝,脸也涨得有些红了。

“我··我···行·····行吧。”季泊瞧着面前的少年一时不知怎么办,想着要不要安慰一下?或者调动下气氛?斟酌着开口道:“那日鬼蜮多谢阁下救命之恩。”季泊说出口就感觉有点过于生分,毕竟面前这小郎君好像与他有很深的渊源,如果是自己忘了,那岂不是白白伤了他的心。

思及此,季泊又开口道:“这下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了吧?”季泊提高尾音乐,尽力表现出一些俏皮?

“我以为你猜出来了。”那少年抬起头擦干眼泪,用炙热的眼神直视着季泊,这令季泊莫名有些不安。好像如果说不出来,小郎君就会当场大哭大闹一般。

于是试探着说:“白··白淼??”

面前的少年这才抿了抿嘴唇,笑了。

倒是季泊觉得有些莫名尴尬,那天那个白影虽未现身,但他仍闻出了铃兰花的香气,而现在这间屋子到处都是这个味道,傻子才猜不出来好吧?况且,要他去鬼蜮的是他,救人的也是他,这明明必然有联系啊!!!!

“那你坐着,我去给你炒菜。”季泊心里虽然有疑问,但是孩子现在如此高兴,那饭后问问应该可以吧?便坐了下来,远远观察着在院子里忙西忙东的白淼。

那魔物也在院子里找了舒服的地方,呼呼大睡。

季泊看着院子里的身影,那少年不过十五六岁,穿着一身墨绿长袍,腰间挂着一条淡黄色腰带,看起来做工极差,而且已经有了磨损。少年褪下了外面的上衣,将它松松垮垮的系在腰间,鹅白的中衣被他挽起一截袖子,露出了健壮雪白的手臂。黑色的发丝只用了一只素簪便挽了起来,有些发丝零零散散的落到了肩头。少年腰间的银色配饰随着他的步伐叮铃铃响个不停,那阳光打在他俊美雪白的脸上竟有种岁月安稳之感。

“兄长,要不要过来尝尝?”季泊看着白淼满脸笑意,心头微微一动。少年的眼眸笑起来如弯月一般,闪闪发亮,从木门灌进来的风吹动着他的发丝,阳光也正好落在他的侧脸,季泊觉得是不是真的忘记了什么?第一次,他想要认真回想一下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