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那人却又迅速消失,季泊看不清前面的路,索性扯下衣摆绑上了眼睛,歪着头听着林间一点一滴地响动。直到前方林间悉悉簌簌的响了起来,季泊抽出身间的银丝软鞭循着声音冲了上去,“泊儿?”

季泊听到此声愣在了原地,拿着银鞭的手止不住的颤抖,“泊儿,你为何在此?快进屋来,你父皇他·······”

季泊并没有继续上前,而是站在门口停了下来,缓缓地扯下眼前的白布,曾经的一切似乎又重新出现在他的眼前,季泊心里暗暗盘算着:“看来这巫山雾气还是侵入内腹,如今只得尽快找到破解之法了。”季泊抽出小刀在自已掌心一剌,刺骨的疼痛立即让他清醒了几分,将鲜红的血滴在周围,随即盘腿而坐,调转腹部清气上至五窍,就在一瞬间周围一切声音都消失了,一阵刺耳的鸣叫划破了天际。

“啊啊啊······泊儿,为父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父皇!!!不要!!!”

“要成为神,才可以救苍生,泊儿,记住了吗?”

“神,才可以!”

“泊儿,你还记得为父教你的口诀吗?”

“立天地,为苍生,成大统,献已身。”

“季泊我儿,今日为父以血肉之躯献祭,助你成仙!!!”

“不不不····”

季泊猛的睁开眼睛,嘴里吐出一口鲜血,一张白布递在了他面前,“我说,皇帝陛下,您千万保重,不然我那黑山涧不够那小子造的。”墨云山抱着手臂斜靠在树干边,吊儿郎当的说。

知园走上前去,将水递了上去,季泊摇摇头,又低头看着自已并没有任何伤痕的掌心,揉了揉眉心,问道:“我睡了多久了?”

“三个时辰。”

“青歌和裴寂去哪了?”

“柳师兄熟悉路况,先去探探虚实,毕竟这巫山也是许久未来了。师父,你···”季泊看着面前这个欲言又止的孩子,轻轻摸了摸知园的头,说:“没事了,就是被困在梦魇中了。”

“梦魇?”

“知圆,前路危险重重,我教你的清心咒定要时刻练习。”

“嗯,徒儿知晓。”

季泊撑着树干站了起来,才发现自已腰间的银鞭竟然消失了,季泊愣愣地站在原地,“师父怎么了?”

“我的银鞭不见了。”

“怎么会?难不成被人偷了去,可这一路也未尝有人近身,师傅许是忘记了。”知圆说到,季泊没有吭声,只是看着自已的掌心。

“无碍,走吧,我们继续赶路。”

“可是柳师兄他们还没有回来······”

“不必等了。”季泊淡淡地说,说着季泊就大踏步的向前走去,墨云山嘴角一勾,什么也没说,跟着走了上去。

季泊对巫山的印象还停留在八万年前,现如今只觉得这巫山有着说不出的怪异。“什么声音?”黑云山停下脚步,凑近看了看,说,“一头畜生罢了,我们继续走。”

季泊等人穿过一片沼泽地,脚一滑,便掉入了一个山洞中,“师父,你没事吧?”

“没事。”

“没事就好。”山洞内一片漆黑,前面传来了墨云山的声音,“走这边。”

季泊本来眼睛就瞎过一段时间,因此在这种黑暗里摸索到比知圆要灵活许多,于是就让知圆拉着自已的衣角循着声音走了过去。

“用这个吧。”墨云山掏出一个珠子递给知圆。

“多谢前辈。”

季泊只是在心里默默吐槽为什么不早些拿出来。墨云山像是看出了的样子,淡淡解释道:“才捡的,过了这个山洞,前面多得是。”季泊尴尬的挠挠头,多道了几次谢。

果然,在这个山洞周围都埋着发光的夜明珠,这材质到像是玄月族修建的材料,“这东西看着挺像玄月宫的墙壁的东西。”知圆蹲下来,正准备仔细辨认,却听得后壁发出一声巨大的响动。

“不好,快走!”季泊等人还来不及退回,那本来的入口就坍塌了,只留下前方一条路,而这条路上一只三头金凤鸟正死死的盯着他们。

“陛下,你们先走,这点东西不足为惧。只是这东西用处可大了,不能错过。”说着,墨云山捻出一诀将二人包裹住,送出了洞穴。

“知圆,你没事吧?”

“没事,师父。”

“墨前辈?”

“他不会有事的。”

“我们得尽快离开这。”季泊站直身子,但却感到一阵眩晕,只得靠着一块岩石盘坐起来,模糊间似乎听到了知圆呼喊的声音,还有青歌,这是在哪?

“母后,我们为何要去巫山?”季泊看见自已正与父皇母后坐在一起。

“因为巫山乃极阴之地,其间邪气消散方有一时清明,此便可以助你父皇成神。”百氏叹了一口气,脸上又重新勾起笑容,问到:“泊儿,你希望你父皇成神吗?”

“自然,当今民不聊生,百姓处于水生火热之中,国师说只有父皇成神方可解决百姓之危,儿臣身为季氏子孙,自然当为天下百姓考虑。”百氏拉起跪下的季泊,说到:“我儿有如此心志,做母亲的自然开心,只是这成神不是这么简单。”

“母亲,既然父皇有志成神,我们又何必犹豫,况且父皇是为黎民百姓,为天下大计,即使为此牺牲儿臣,儿臣也在所不惜。”季泊又何曾不知,成神岂是如此容易,欲为神,必先弃。

放弃自已作为人的全部,七情八苦皆抛弃,只有在巨大的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刺激下,方可成神。

季泊用力地摇摇头,可面前的景象又重新转变了场景,巫山之上,季泊的父皇站在高高的祭台,怀抱着百氏,周围密密麻麻站了一圈的带着黑色头套的巫师,蹦蹦跳跳地拿着黑色的驱魔杖嘴里念念有词,而祭台上的父皇正举着一把刀要插进母亲的胸口。

“不要,不,她是母亲,不是邪祟!!!”台下的季泊被国师死死的压在祭台之下,动弹不得,祭台上的男人又向着百氏捅了几刀,直到女人停止了挣扎,“不,不,不,不应该是这样的。”季泊瘫软在地,抓住国师的衣角,苦苦哀求道:“老师,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一切都是假的······”

“殿下,一切都是真的,百姓需要一位神,我们也需要。”国师面无表情的说道。

“不够!!!不够!!!不够!!!”祭台旁边围着一圈的巫师集体大喊,那祭台的火越燃越高,似乎能烧透半边天,祭台上男人抱起百氏扔进了火坑,一时之间,狂风暴起,吹得人睁不开眼睛,“不够!!不够!!!不够!!!”那群人被吹得东倒西歪可嘴里仍然喊着。

周围一道道黑色影子如旋风一般向祭台上的男人冲去,所到之处皆是一道荒凉,那些影子像是戏谑一般围在祭台上转圈,不一会就将整个祭台包裹其中,偶尔还能听到一些些恐怖的嬉笑,“不够!!不够!!!不够!!!”嬉笑声与呐喊声响彻整个巫山。

国师心一横,拖着台下的季泊就往上走去,直到站在面前,季泊才看清楚了自已的父亲,与其说是个人,倒不如说是一个怪物,他的眼珠已经被掏空,只留下一个阴深深的黑洞,洞口还渗着鲜血,他的胸口有一个大洞,没有任何的血肉,甚至透过洞还可以看见跳动的脉搏,而他的双手和双腿只剩下了白骨。季泊当即呕吐了出来,不敢相信地直摇头,嘴里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不够!!不够!!!不够!!!”

“不够!!不够!!!不够!!!”

“不够!!不够!!!不够!!!”

······

直到这些黑袍人的声音被嬉笑声淹没,“没时间了,陛下!”国师的声音好像拉回了前面男人的思绪,他抓着季泊的肩膀,颤颤巍巍的用白骨手抬起匕首,季泊闭上了眼睛,却没有预料的疼痛,反而一旁的国师捂着胸口倒进了熊熊烈火之中,“不,不,不。”这白骨手托起季泊的手,硬生生将匕首插入了自已的眉心,和季泊一起跌进了烈火之中,季泊感到周围的声音越来越小,黑影顿时四分五散,尖叫着想要离开此地。但是所有的逃跑都太迟了,季泊浑身冒着金光,任何污秽之物都逃不过他的眼睛,那一夜的细节季泊也记不清楚了,后人只知道巫山从此再无一个生物,直到鬼王现世。

“师父,醒醒。”季泊模模糊糊听到有人在唤他,知圆?季泊睁开眼睛就瞧着知圆满眼忧虑的看着他,晃了晃脑袋,说到:“没事了,做了个梦。”

季泊站了起来,突然感觉自已的腰间多了一个东西,银丝软鞭?这东西···又出现了?不对,不对,季泊后退一步,知圆以为季泊又不舒服,立即上前扶住了季泊,问到:“怎么了?师父?”

“银丝软鞭多久回来了?”

“它一直在师父身上啊?”

“是吗?我有点忘了。”季泊已经感觉到这不对劲了,幻境?镜中镜?

“我睡了多久?”

“三个时辰。”

季泊环顾了四周,只发现墨云山抱着手背靠在一棵树干之上,问到:“青歌和裴寂呢?”

“柳师兄熟悉路况,先去探探虚实,毕竟这巫山也是许久未来了。”季泊听到此话猛的抬头,伸出自已的手掌,掌心确有一道新伤痕,而这伤痕看起来并没有多久,知圆指着这伤疤说:“师父,你可千万不能再这样干了,下次用我的血吧。”

“嗯?”

“师父不记得了吗?我们进入巫山之境,便遇迷雾,师父以血为盟,连接我们,我们才没走失的,对吧?前辈。”

墨云山冷哼一声,说到:“下次你再这样做,我怕我那小山涧被那小子踏平喽!”

“那我们在此等着青歌。”墨云山听得此话也并没有阻拦,反而坐在一旁闭目养神起来,似乎早就知道季泊会如此做。

“是,师父。”

季泊看着自已掌心的划痕暗自发发神,腰间缠绕的银鞭也在时刻提醒着季泊种种不对劲之处,到底怎么了?

天色逐渐暗沉,林子里一片寂静,柳青歌和裴寂还是没有回来,知圆来回不安的来回踱步,担忧的说:“柳师兄他们不会出事了吧?”

知圆见季泊没有接话,就走到了墨云山旁边,谁料还没靠近,墨云山猛的睁开眼睛,快速走到季泊身边,掰开他的眼睛,才发现竟然又被白瞳侵蚀,急忙从怀中取出一颗珠子,递给知圆,又拿出一只金凤骨哨塞到知圆手里,说道:“你师父又被拉进迷雾之象,不过这次不必担忧,等一时辰他必定醒来,他醒来后立马离开此处。”

“那前辈不和我们一起吗?”

“哼,我必须要处理一点事,不然那小子今晚就要来取我命了。”说着一个飞身便没了踪影,只有声音再半空中飘荡,“小子,那骨哨可唤一头三头金凤鸟,送给你了。”

“可是前辈······”知圆还未说完,墨云山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只得将珠子放在季泊跟前,精神百倍的站起来时刻守在他的前面。

此时的季泊十分困惑地走在路上,而自已的身上正穿着临渊国陛下的服装,他正接受着所有百姓的膜拜。

“陛下万福,希望陛下能结束战争。”

“陛下回来了,我们都有吃的了。”

“陛下保佑我儿能回家。”

“陛下保佑荒年早日过去。”

“陛下保佑再无战争。”

······

季泊穿着红艳华服被众人簇拥着登上皇城,他看向了那些殷殷期盼的眼神,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开口,正在踌躇之际,一个瘦得像猴一样的小孩抱着只黄色小狗木讷的从人群中走出来,立在了城墙之下,季泊实在想不起当年的场景。瘦小孩轻轻抚摸着小狗的头,下一秒便将匕首插进了小狗的肚子,随机又向着自已的肚子连刺几刀,霎时间鲜血直流,而墙下众人见状,立即跪倒在地,头也不敢抬,但不约而同的嘴里振振有词道:“今日祭天,伏望天地,保我昌盛;今我此祭,鬼神有灵,人间太平。”

“今日祭天,伏望天地,保我昌盛;今我此祭,鬼神有灵,人间太平。”

“今日祭天,伏望天地,保我昌盛;今我此祭,鬼神有灵,人间太平。”

······

季泊着反应过来,这群人竟以这个孩童来祭拜自已,顿时捏紧了拳头,一个飞身便飞下城墙,一把将其揽进怀中,抓住小孩握着匕首的手一下子用力刺进自已的心间,血流了满地,与身上大红色的华服融为一体,季泊闷哼一声,将自已的血引出喂进小孩的嘴里,喃喃着:“你放心,今后没人会如此对你了。”小孩波澜不惊的瞳孔下第一次有了别样的波动,他挣扎着擦了擦自已脏兮兮的小手,轻轻地放在季泊冒着血的胸间,结结巴巴地说:“痛,痛,痛···”季泊吞了一口水,嘴角勉强扯出一抹微笑,摇摇头,“没关系。”随即便昏倒了。

原来,神也会痛啊······

再次惊醒季泊才发现自已还在林子里,知圆还在守着,季泊摸摸胸口发现有些疼痛,嘶了一声,知圆立即转身说到:“师父,你终于醒了!”

“小圆儿让你担心了。”

“师父,前辈说是要办点事,给了我一颗珠子和这个骨哨。”

季泊看见这颗珠子和三头金凤鸟骨哨顿时明白了,原来不是幻镜,竟然是回溯。

看来这迷雾之林是有人故意为之了。

“不行,我们得尽快离开这。”

季泊急忙起身,却听得身后传来一个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