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高云淡,秋高气爽。
疼痛充斥着她的大脑,一位妙龄少女倒在血泊中,嘴角带着一大块鲜红的血渍。
她艰难的睁开眼,只能看到眼前模糊的一片,她的生命力在一点一点的流失。微微抬起手指,都能感受到浑身撕裂的疼。
她的眼前,站着一个身材魁梧的金丹修士,少女不明所以,但直觉告诉她,眼前的这个人很危险。
她勉力在地上颤抖着的往后缩。
面对死亡的恐惧,是人的本能。
就在修士手起刀落的时候,一道剑意破空而来,“嘚冷。”一声,他凌厉的刀锋被弹开了,紧接着的是元婴期的威压直逼而来,金丹修士肩上一沉,他硬生生的扛下这道威压,单跪于地。
他额头冒着细密的冷汗,咬牙问道,“阁下何人?为何不露面?”
寂静的小巷里,又静又黑。不过伸手不见五指的向来只是凡人,但修士却可在黑夜中目视一切。
奉命杀人的金丹修士不知道这位大能是何意,他想要将他激出来,好好谈谈。
他发出震耳的吼叫,“缩头缩脑的算什么英雄好汉?”声音在灵力的千里传音的加持下,回荡在整条冷清又漆黑的小巷里。
在树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猫头鹰惊的飞起,展翅盘旋在夜空中。
小巷里回应他的是同一道气息,与之相比的是更加迅猛的剑意。黑暗中狂风拔地而起,直直的朝那人门面去。
他暗叫不好,不知这位不露面的大能何意。是否要保下这位少女,若是任务失败,他会受罚。他忧心忡忡的看向奄奄一息的少女,心道多半活不成,收回视线,转身便愤然退场。
少女意识朦胧间下巴上有茧的指腹摩挲,嘴巴被撬开,她清晰的感受到丹药的苦味弥漫在口腔里,紧接而来的是身上的温热,她能察觉到一股热浪裹袭着她的经脉周天,让她破损的经脉得以修复。她昏沉的合上重重的双眼,头一歪,晕睡了过去。
当她彻底睁开眼的时候,杀手早已不见踪迹。映入眼帘的是缝缝补补简陋的屋顶,四周空荡荡的,唯一算得上家具的,是她现在躺着的床塌了。
躺在床上的少女仰头望天,等到看清这一切后,虎躯一震。这是什么情况?她的记忆还停留在昨晚。
她在医疗研究所里面熬夜写着研究报告,脑袋晕乎乎的,结果两眼一花,一头栽了过去。
再睁眼的时候,就是昨天被人追杀的场景,本人当场就傻了不说,还差点就被人家干掉。她四周打量一番,所以谁能够告诉她,现在这简陋的瓦舍,又是个什么鬼?
“子衿,你终于醒了!真是菩萨保佑!”一个婶娘手里捧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小心翼翼的推门而入,样子很是熟捻。
少女微眯眼眸盯着那碗汤药,眼里闪过精明的暗光。
作为现代社会的医疗高材生,闻到这弥漫的苦味,就不由自主的开始分析里面的药物成分。她眸光微动,鉴定完毕!
无毒无害,虽然滋补的成分不多,无害有益,可饮用!
她接过那碗看着就苦兮兮,难喝的汤药,咕嘟几口强咽下喉,一时间口腔里苦涩的药味在味蕾疯狂叫嚣,没想到看着苦兮兮的汤药,入口之后更难喝。
她清秀的峨眉微蹙,而后不动声色的压下,向好心的婶娘温声道了声谢。
婶娘没有注意到她不自然的神色,只觉她是被吓傻了,心下一阵心疼。她开口道,“子衿,怎的伤的这般重?若不是今日你胡叔恰巧经过那条巷子,正巧瞧见你,将你带了回来。你这条小命,多半交代在那了。”
说罢,她还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脯,接着道,“看着像是修士的手笔,你可是在外招惹了什么人?”
少女迷迷蒙蒙,在这一大段话里,抓到几点信息。她是被路过的好心人带回来的,那么说明昨夜的追杀不是一场梦,一个神秘大能将她救下,这是真实发生的!
串联之前在现世的记忆,她好像死了,然后穿越到了这里。听婶娘话里的意思,她在这的名字也叫子衿。
她怔愣几息时间,意识到婶娘还在一旁看着,连忙道谢,“多谢婶娘了,子衿改日必定登门致谢。”
所幸她在医疗研究所研究中西合璧的时候,秉承着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特地去钻研了文化瑰宝,对古代这些礼仪也略知一二。
婶娘闻言嗔怪的看她一眼,替她掖好被角,起身扭着纤细的腰肢离开了。
只剩少女一人在空荡的瓦舍里,独自睁着眼发呆,终于她在诡异的沉寂中,接受了穿越的事实。少女喝过药,一阵疲惫后知后觉的袭来,眼皮打起架来,又沉沉的睡去。
院子是夜,繁星很亮。在暗夜里渐渐连成一条北斗的形状,人们将它称之为北斗七星,同时赋予他神秘的传说。
院里,少女做了一个很短暂的梦,梦里有很多繁华的亭台阁楼。
宅院钩心斗角,五步一亭,十步一楼。琳琅满目的金玉镶表的大作悬挂在亭间,典雅致远。
浣衣坊处,布衣整洁的婆子浣洗着衣物,和旁人说起闲话。三三两两的婆子,在一起讨论哪家的绣品更得心意。
讨论愈演愈烈,唾沫横飞。
一个布衣整洁的婆子放下搓洗的衣物,激动的说起自己的想法,“要说哪家绣技得人心,那得数松花巷口张娘子的绣品。那苏绣精妙绝伦。”
说着,她想到了什么,还叹了口气,沮丧倒,“不过可惜她近日忙不过来,不接了。”
另一个坐在一旁的婆子,嘴边有颗明显的大乌痣,乌痣上长着一根长毛。
她的眼珠子咕噜打转,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放下了手中正浣洗的衣物,蹑手蹑脚的凑近她们耳边低声说道,“说起这家,倒是让我想起了一件事。”
有婆子见她这般神情,好奇凑过去的问道,“什么事?”
那婆子也不打哑谜,直接说道,“上次张娘子家给我送绣品的那姑娘,长得可细致,那小脸,那身段。”
“我瞧着她那眉眼与家主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莫不是...?”
挑起话头的婆子,眼含震惊,瞪大双眼地看着她。紧接着她手指抵唇,做出噤声的动作,带着几分胆颤,“你不要命了?家主的事你都敢编排。”
嘴边有长毛乌痣的婆子不满道,“这不是同你们说说罢了?”
那婆子闻言拧眉斥责道,“家主和夫人伉俪情深,云家上下都看在眼里。你这般胡乱编排,小心你的舌头。”
被训斥的婆子叉腰顿足,“早知你们这般,我便不说了,不过闲聊几句,你们何必如此较真?”她嘴边那颗乌痣随着她嘴巴的一张一合,长毛飘然,
此时从门后走出来一名男子,他从她们闲聊起,就一直站在在门后听了全程。他的眼睛凝视她们,带着不容置疑的审视,声音凌厉道,“你们说的是何事?”
那男子多半在府里的地位不低,他一出来,那几个婆子立刻禁了音,诚惶诚恐地跪下求饶,“还请公子饶命!不过几句胡言乱语罢了,做不得数的。”
那男子犀利的眼神,直直的射向她们,不作言语,等着她们把事情交代清楚。她们自知逃不过,带头的那个婆子,哆哆嗦嗦的把事情全盘托出。
“奴婢们在聊哪家的绣品更精致些,说到松花巷口里,张娘子家的绣品,她家苏绣最好。”
“那婆娘嘴上没个把门的,说送绣品的那姑娘,和家主长得有几分相像,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话音刚落,说过这话的婆子,浑身颤抖,脸色瞬间苍白,“是奴婢失心疯,胡言乱语。”
说着,抬手往自己的脸上使劲扇。“还请公子高抬贵手,莫告诉家主。”那婆子没有收着力气,清脆的巴掌声在无声的浣衣坊格外清晰,很快她的脸红的就像猴子屁股一样。
那男子薄凉的眼眸,不带任何感情,只道,“自个儿去领罚。”说罢,抬腿转身离开。只给众人留下一个健硕的背影。
待他走后,她们浑身瘫软,不由得松了口气。那人可是云家主眼前最得力的内侍,一族之首眼前的大红人。府里的人见到他,都要夹起尾巴做人,生怕他在家主面前上眼药。
而少女的梦境随着那男子移动场景,这次是一间书房。书房里摆着茶几,书桌上放着文房四宝。茶香墨韵,书里芳华。
书房格调风雅,一刻悠然。一桌一椅,一方 几窗,一屏一天地。
坐在桌前的男子,正值壮年。他手里握着极好的檀木狼毫笔,提笔在宣纸上勾勒,漫不经心的问道,“何事?”
在婆子面前颇具威严的男子,如今见了他倒像个鹌鹑一样,收敛所有的锋芒,老实的行礼道,“家主。有一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不过奴才想起您说的,事关夫人,必须全盘汇报。奴才便斗胆拿此等小事叨扰家主了。”
坐在书桌前的男子头也不抬,淡淡的说道,“说。”
他按照男子的要求,开口将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今日有婆子在闲话,说松花巷口有个姑娘,同您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他的想法很简单,事关家主的家事,便是和夫人有关。
只见那人纸上勾勒丹青的手,微微一顿,平淡的开口说道,“这等嘴碎的人打发了便是,何必同我又说一番?”
男子正准备退下,上首的青年像是想起了什么,眸光忽然在那一瞬狠厉,用不容置疑的语气,下达命令,“你去查查当年松花巷的那个孩子,如今可还在?”
男子卑躬屈膝,恭敬的应承下来,面色不改的走出去。
随着梦境里男子离去的身影,床榻上的少女悠悠转醒。
回想起梦境,少女微张唇瓣,神色呆若木鸡,梦里的这两名男子,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她的身份只是现代社会平平无奇的一个医疗高材生,每日除了钻研科研就是在做手术。还会偶尔驰援别的医院抢救病人,积攒行医经验。
少女苦思冥想,努力自省。自个儿不算什么大善人,也不算大奸大恶之人吧?为什么会落到如此地步?追杀她的人,究竟是有什么深仇大怨?如果知道她还没断气,是否还会卷土重来?梦里男子追查的那个孩子是谁?
不过若是换个思路,大胆猜测一下,因为那个孩子是她,所以这场刺杀有了理由。但她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要杀她?原主得罪他了?所以赶尽杀绝?
瞧他们庭院金碧辉煌的陈设,整个府邸写满了有钱两个字。
她就知道!原主惹的人不简单。
良久,她长长的叹出一口气。她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医疗高材生,为什么要遭受不平凡的一切?她在这个世界会不会被人追着砍?
短短几息的时间,她的CPU都要烧干了,古人的心思太难捉摸,她觉得科研都没有他们的心思这么难懂。
她已经能想象到在自己未来悲惨的人生里,不是逃亡就是在逃亡的路上。
虽然说她没有想活多久,但绝对不想就这么被人莫名其妙砍死!这多冤大头啊。
想到惊心动魄的追杀,少女常年冷静自持的神色皲裂。如果真的要像她想象的未来活下去,天天逃亡,把脑袋拴裤腿上,那还不如一刀砍死她。
反正人固有一死,早死晚死都得死。
想通一切的少女,目光看向窗外的夜色,天际间隐隐约约露了一点白,还未天明。翻了个身,抱着身侧被踢开的被子,重新盖上,美美的睡了过去。
直到窗外的星辰渐渐消失在云雾中,露出火红的东方旭日。
次日清晨,她还未起身就听到从门口传来关怀的声音,“子衿,你可好些了?”是昨日给她送过药的婶娘。
少女被吵醒,幽幽的睁开眼。
这是她在这个世界,第三次睁眼。短短一个晚上,她做了两个梦。一个是两个神秘男子的对话,一个是原主在这个世界的经历。
原来这个世界是修真界,没错,就是仙侠小说里面强者为尊的修真界。
而她既不是强者,也不是修士。她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弃婴,被遗弃在松花巷口的弃婴。
路过的老爷爷于心不忍,把她捡回了家,取名为林子衿。取自,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巧了,她在现代社会也是叫这个名,孤儿院院长取的。
松花巷口的孩子,和梦里神秘男子的孩子对上了。确定了,她就是那个倒霉蛋。
眼前这位满脸关怀的婶娘,就是她的领居,那群婆子口中的绣娘,张娘子。那个帮忙送绣品的漂亮姑娘,就是原主林子衿。
老爷爷心善,生前常常给领居帮忙。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因此林子衿在老爷爷去世后,在松花巷留下了隐蔽。
自他走后,她就靠着百家饭长大。
她会帮领居跑腿,打水,看管孩子...
让他们从中获得利益。这样的话,过年她就会获得一件新衣裳。
少女早就不同初捡来的时候,小小一团裹在襁褓里。如今年年都在长个,旧衣改了又改,穿了又穿,洗的发白的布料,年年穿着。
林子衿清瘦的脸上,扬起一抹感激的笑,朝眼前的张娘子说道,“多谢张娘子,我好多了。”
张娘子坐在床榻旁,望向少女的神情,欲言又止。担忧的看着床榻面色苍白的少女,眉眼满是忧愁。
少女眉宇平淡,早在医疗所的几年历练就已经学会遇事从容不迫。此时见张娘子愁眉不展,神色自若的挽起一抹笑问道,“张娘子,可有何事发生?”
张娘子盯着眼前清减的少女,心中五味杂陈。这孩子,她是看着长大的。她一向乖巧,懂得替她分忧。对她没有感情也是无可能的,早在之前她就将她归为一家人了。
她又兀自想了好一会,少女也不催她,只是静静的等着她的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