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期限已到,木雕鬼面人如约来到青簪坊,与四娘将一支白玉莲花簪奉上。

鬼面人接过发簪并没有和账册比对,而是问与四娘道:“你该不会拿一支假的来糊弄我吧?”

闻言,与四娘马上跪下自证清白:“四娘不敢,主上您是知道乌鸦的手艺,就算他亲自上手,三日不眠不休也绝雕不出这么精美的花簪来。”

“谅你也不敢。”

鬼面人冷哼一声,打开账册细细核对,确认无误后,将账册中关于乌鸦的那页记录撕下,连同之前与四娘上缴的钗环一并投进一旁燃烧的坩埚熔炼炉里。

他看着钗环与坩埚里的火焰融为一体才开口问道:“沐溪郡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与四娘依旧跪着回话:“回主上,我们的人赶到雷姆山,楚承山已经不见了踪影,但我们发现还有另一队人马也在找寻他的下落。”

“知道是什么人吗?”

“还不清楚。”

“查清对方是什么人,继续寻找楚承山的下落,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丢下这句话,鬼面人再次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与四娘坐在地上长舒一口气,抬手擦去鬓发下渗出的汗珠,幸好她这簪坊中技艺超群的雕玉师傅不止乌鸦一个,若不然整个青簪坊都得跟着陪葬。

......

晋王与周玄华交谈至深夜才回主宅卧房休息,蕊蝶见房门推开,迫不及待地贴上去:“王爷累了吧,奴这就为您宽衣。”

晋王见她,却冷着一张脸问道:“你怎么还在这?”

蕊蝶这次算是热脸贴了冷屁股,猜晋王准是在周玄华面前吃了亏,不敢造次,收了满面笑意欠身:“是,奴这就告退。”

她悻悻然地出了卧房,就见福安慌慌张张地迎面走来,便问了一句:“福安,这是怎么了?”

“蕊蝶姑娘,不该您知道的还是别问的好。”

说罢福安进了晋王卧房。

没一会工夫,蕊蝶吃了两回瘪,心里哪还能受得了,越是不让她知道,她就越要知道,悄悄躲在窗户旁偷听。

“王爷,我们派去沐溪郡的探子给人杀了,楚承山也不见了踪影。”

“谁干的?楚承山?”

“是另一批人马,对方人数不少,与楚承山发生过激烈的打斗,恐怕他也凶多吉少。”

“有人想杀楚承山,知道对方是什么人吗?”

“尚未查明,王爷接下来我们怎么办?我怕继续寻找忠逸嗣王的下落会引起对方注意。”

“你过来......”

晋王将福安叫到身边,对着他一番耳语,窗外的蕊蝶这下什么也听不到,但她还是获得了一条重要的消息。

......

洗院的纸钱一共烧了六日总算是停下来了,云初特意跑来告诉蕊蝶这个好消息。

殊不知蕊蝶已经落下了病根,夜里总是做梦春溪来找她索命。

她病恹恹地躺在榻上问一旁的云初:“不是说有未了心愿吗?怎么就不烧了?”

“姑娘有所不知,那晚王爷来洗院允许县主供奉晋王妃灵位。县主第二日就去普恩寺请牌位,按慈宴大师的指点又在院子里烧了两日纸钱,风没再刮,自然就不用再烧。”

这话蕊蝶可听进心里,算起来今日是春溪的头七,她撑着病弱的身子也去了一趟普恩寺,找慈宴大师给春溪请了牌位。

入夜,她按照慈宴教的,在春溪住所靠近西方的位置烧纸钱,并诵读《往生咒》。

正巧艳翠轩的西侧是小花园,她趁着丫鬟都睡下,抱着纸钱来到小花园西侧墙下。

在明亮的火光炙烤下,她一边烧纸钱,嘴里一边嘟囔着,还得时不时警惕夜巡护卫。

“春溪,今日是你头七,我给你请了牌位你就安心去吧。不用担心以后没有人给你钱花,我每逢初一、十五都给你烧纸钱。”

说着又从怀里取出一对金累丝镶珠如意坠子,扔进火中。

“这坠子你走那天不是我不想给你,只是一时着急没找到,现在我把它还给你,求你不要再缠着我了。”

她又抓了一把身边的纸钱投进火中,开始诵读《往生咒》。

念着念着觉得奇怪,今天的小花园里似乎过于安静,她定身彻耳倾听一阵,怎么连平日的夜莺也没了叫声。

这时一阵阴风从身后吹来,使她打个寒颤,忙回头查看,小花园不知什么时候飘进来许多雾气,眼前白蒙蒙一片。

原以为是烧纸钱的烟气,她转头去看脚边的火堆,已经小了许多,可眼前雾气却越来越重并不断向她这边靠拢。

再转头定睛一看,雾气之中多了个人影,她忙把脚下的火堆踩灭,警惕问着:“谁在那里?”

那人影没回应,只以极快的速度飘来。是的,那影子直挺挺的蛇形走位,脚下一点声音都没有。

蕊蝶脸色煞白连忙后退,可身后已经是石墙,根本无处可逃。

转眼间,人影冲破雾气,径直飘到她跟前,真是一袭白裙七窍流血的“女鬼”,脸上布满尸斑,头上还插着那根她亲手塞还的白玉莲花簪,不是春溪又能是谁。

蕊蝶惊恐大叫:“你别过来。”

那“女鬼”口中往外流着血,含糊不清地说着:“蕊蝶,你害得我好苦?”

这一声直叫蕊蝶吓瘫坐在地上,她将脸埋进衣袖里,瑟瑟发抖道:“春溪,这也不能全怪我,若不是你贪小便宜,又怎么会中毒。我念你照顾我几年的份上,给你请牌位烧纸钱,你还想怎样?”

“蕊蝶,睁开你的狗眼看看我到底是谁?”

“女鬼”将发簪取下,随之头发散落,冷厉的声音在蕊蝶头顶响起,蕊蝶却把眼睛耳朵遮得严实。

“女鬼”见她那副怂样,发着阴森的笑声,上前伸出手一把揪住蕊蝶的发髻。

黑色颀长如同鹰爪一般锋利的指甲直接陷入蕊蝶的皮肉,疼得她连连求饶。

渐弱的火光穿过她微张的眼皮,将一个再熟悉不过的面孔映在眸子里。

蕊蝶吓得媚眼圆睁,看着眼前“女鬼”颤栗着喊出了那个名字:“晋王妃?”

“女鬼”冷笑,口中不断涌出的血滴落在白裙上,晕染出一朵朵殷红的花。

“井里太冷了,你来陪我好不好?”

说着“女鬼”朝蕊蝶扑过去。

蕊蝶惊吓地连忙一旁躲闪,嘴里还辩解:“王妃,你当年跳井不关我的事?”

奈何她一个人怎么能跑过一只“鬼”,没几步功夫,“女鬼”又飘到她面前拦住去路。

“不关你事?若不是你给我下了药,我又怎么会被玷污,王爷又怎么会刚好出现?”

对于“女鬼”的控诉,蕊蝶矢口否认。

“我没有,都是高意浓她让我干的。”

“女鬼”怎能相信她的话,步步紧逼,将慌不择路的蕊蝶赶至假山下:“一派胡言,你诡言胡说,拿命来。”

锋利的指甲瞬间在蕊蝶身上划出了几道血口,蕊蝶想着保命,跪地哭诉求饶。

“是真的,当年高意浓见你迟迟没为王爷诞下子嗣又不让出王妃位子,心生怨恨。才找到我做了那场戏,要毁你清白,日后她便扶正有望,可不想王妃您性子刚烈以死明志——”

此刻躲在假山后的晋王再也抑制不住怒火,冲出来大喝一声:“你这个贱人。”

吓的精神恍惚的蕊蝶还以为救星到了,连滚带爬来到晋王跟前,抱着晋王大腿哭嚎道:“王爷救我,晋王妃的鬼魂要杀我。”

“你这个不知羞耻的毒妇,今日我就杀了你为我王妃报仇。”

哪知晋王不但没护她,反倒俯身过去狠狠扼住她的颈项,蕊蝶这才恍然大悟。

周玄华从暗处冲过来制止:“叔父,你若此时杀了她,到时高意浓一口咬定是蕊蝶栽赃陷害,就死无对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