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红鞋子〔1〕
林朝阳站在空无一人男生厕所中，手里握着模型机，手心因为紧张出汗，让手机屏幕变得滑腻。
以四秒为节奏深呼吸，这样可以让自己砰砰直跳的心脏变缓，在待会儿的行动中不至于因为手忙脚乱而出岔子。
“9:40分下课，10:20上课，中间大课间40分钟，老李会在9:50下去查站队，其他老师也会在这个时间点陆陆续续的出去，需要注意的是，安老师会在10:10分左右回到办公室，我9:55进入办公室，10:05出来，一共有10分钟的时间，只有十分钟的时间。”
深吸一口气，林朝阳看着手上的电子表，心中默念秒数。
事情的起因说来惭愧。
一个周前，老李来男生寝室查寝，恰巧逮到了正在看小说的林朝阳，林朝阳看着老李，老李看着林朝阳，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作为一个高三学生，私自带手机，这是不被允许的弥天大罪，毫无意外的，他的手机被收了，并被全校通报批评，可事情不仅仅是这样。
那手机并不是他的，而是他同寝兄弟，周明的手机，他只是借用一下，没想到第一次就被抓个正着。
以林朝阳的经济能力，要偿还一个手机非常困难，在苦思冥想之后，看了看自己的空空的口袋，他还是决定使用“偷梁换柱”，用手里的模型机来换取老李放在工位上的真手机，然后还给周明。
今天就是行动的日子。
“呼——”
长舒一口气，林朝阳边看着时间，同时竖起耳朵聆听厕所外走廊上的声音，分针由54跳向55，不出意外的，关门的声音在厕所外响起，按照计算，这是最后一个老师。
9:55分。
“上帝保佑，如来佛祖保佑，玉皇大帝保佑，财神爷保佑。”
林朝阳用舌头舔了舔干燥的上下唇，缓慢的走出厕所，刚刚稳定下来的心率再次开始飙升，让他肌肉微微紧绷，额头也湿润了起来，他装作若无其事的走到办公室虚掩的黄漆木门前，又向里面瞄了一眼，确定没人之后，身子一动，像个泥鳅一样迅速溜进去。
办公室不大，窗帘被拉上，灯也关了，让狭小的空间显得昏暗，越发压抑，一个齐胸高十字型的磨砂玻璃在办公室正中间，将空间划分为四个区域，也就是四个工位。
左上角是老李的工位，林朝阳搓了搓手，迅速的走上去。
“钥匙，教案，课程表，书，手机不在包里。”林朝阳颤抖着将书包放回原位，看向书桌上的抽屉。
如果老李没有随身携带，那他应该就是放到抽屉里了，可是抽屉上锁了，看着黑漆漆的锁眼，林朝阳只觉得心里发慌，看了看时间，9:59分，还有六分钟！
刚刚翻包的时候，林朝阳看到了一串钥匙，大概有四五把的样子。
重新打开包，林朝阳飞快的拿出一大串钥匙，那钥匙间撞击发出叮铃铃清脆的响声，像是一只手在拨动林朝阳的心弦，办公室外的校园广播如此嘈杂，同学们在跑操，而林朝阳在这昏暗压抑的房间，胆战心惊的盗窃。
“只能一把一把的试了！”
“嗡……！”
电脑屏幕骤然亮起，刺眼的光打在林朝阳脸上，把林朝阳吓得跳了起来，随后他发现不过是电脑，又忽的放松下来，应该是自己颤抖而剧烈的动作让鼠标晃了一下，把电脑从睡眠模式唤醒。
“该死，电脑怎么不关机。”林朝阳嘟囔一句，继续尝试打开锁。
“咔哒……！”
清脆的扭转声传出，复杂的机械结构匹配到正确的操作，抽屉打开了。
林朝阳觉得呼吸困难，心脏像发动机一样咚咚直跳，拉开箱子，琳琅满目，全是手机！
“抱歉老李，我只找周明的，其他的我不动。”林朝阳喃喃自语。
“哒，哒，哒……”
走廊上传来的脚步声。
那皮鞋撞击地面的声音让林朝阳可以确定，肯定是老李回来了！只有他才会穿皮鞋。
林朝阳只感觉双腿一软，就要跪下，退回抽屉，重新上锁，他知道，如果自己被发现，以老李的性格，一定会把自己送到警局，那时候一切都完了，后果林朝阳甚至不敢多想。
脚步声越发密集，老李很急切。
无论如何，先躲起来！
林朝阳迅速钻到办公桌下，与此同时，哐当一声，办公室的门被推开，皮鞋声清晰入耳。
老李走到了工位上，打开书包寻找着什么东西，林朝阳蹲成一团，捂住自己的嘴，看着那铮亮的皮鞋，那半截西装裤，老李现在只要弯腰，就能清晰的看到林朝阳的脸，带着惊恐和慌张的脸，备受煎熬。
“奇怪，我记得钥匙是放到背包里的啊。”老李的自言自语传入林朝阳的耳中，让他心脏骤停。
他看向自己的手，准确的说，是手里的一串钥匙，刚刚没来得及放回原位的钥匙，如果有机会，林朝阳只希望自己从来没有进过这间办公室。
“落到地上了么？”老李还在自言自语，又是牵动了他的心绪。
“别弯腰，求你了，老李，别弯腰。”林朝阳死死的盯着那露出的半截腿，心里不断祈祷，但上帝似乎没有站在林朝阳这边。
老李的腿微微弯曲，这是弯腰的趋势，林朝阳几乎放弃。
“李长德，不用找了，先去开会，很急。”门外一个清朗的女声传来，林朝阳听出来了，那是安老师的声音。
“安老师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林朝阳心里又紧张又奇怪。
“哦，好。”老李应了一声。
林朝阳看着那铮亮的皮鞋缓缓挪动，发出清脆响声，他感到莫大的放松，像是死神在远离一样。
“谢谢你，安老师，谢谢你，长命百岁。”
他发誓，这次出去什么都不管，直接回教室，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直到完全听不见皮鞋声，林朝阳才敢挪动一下，轻轻的把钥匙放到地上，林朝阳舒展一下蜷曲的身体，但动作做到一半，他就顿住了。
无声无息的，他的面前多了一双腿。
那是一双红色的绣花鞋，鞋头有朵大红花，鞋身上有金丝绣的花纹，看起来十分漂亮。
从鞋往上看，那是红色的长裙，像是婚嫁服，长裙尾部，林朝阳看到了脚踝处裸露的皮肤，是紫色的，像淤青一样肿胀，伴有黑色的血丝，像是蚯蚓在皮肤下蠕动。
这时，一缕枯槁的长发落到林朝阳面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