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邬村里竟来了警察,这是十多年未有的事情。寻常,村里人家谁丢了东西或是谁家有了口角,都到村委会处理。
镇上的警察到村里,还是头一次。
这是早上的事,先是在村口大槐树下玩耍的小孩儿看着了,追着车子满村子嚷。接着,村里的男人、女人们都知道了。
车里还坐着金元家的同金元的妹子金珠,村里人一面端着饭碗,一面小声嘀咕,“八成是金元家的靠山,听说金元家的还是从镇里来的!”
“有靠山还会嫁到金元那穷家去?八成是又犯了什么事儿?”
“是不是昨天金元想对田大川家的干坏事,捅到警察那里去了?”
议论传到米秀儿的耳朵里,她的心顿时慌了起来,这事儿是她诬陷金元的。
慌了一会儿,她又让自己镇静下来,昨天只有他们两个人在场,只要她一口咬死了,谁又能说什么。
可警察竟拐进了田广林家,把还躺在床上睡觉的田广林扭到了院子里。
人们像嗅到了什么美味一样,都乌压压地涌到了田广林家,满脸好奇。
田广林可是村里的体面人。
“你们干嘛?凭什么抓我?”田广林在院子里大声嚷嚷着。
柳闹儿携着金珠走到院子里,那田广林见到金珠,脸色先是一变了,随即又镇定下来。
“你们凭啥抓我爷爷?”田春蕊哭着从屋里跑出来,欲掰警察的手。
春蕊娘将春蕊拉到了一旁,怯怯地问道,“这是咋回事?俺公公犯了啥罪嘛?”
右边那个瘦高个警察神色严峻,先将自己的警官证亮了出来,随即正色道,“田广林涉嫌一起强奸未成年少女案件,我们要将其带回调查。”
这话一出口,春蕊娘脸上凭空像是被人甩了两个耳刮子,火辣辣地红,站在门口的人群叽叽喳喳议论起来。
这话头一会儿就扯到金珠身上了,昨个米秀儿已这事儿给说了出去。
“胡说,你们血口喷人,抓人总得有证据!”田广林梗着脖子喊道,他双眼瞪着小金珠,几欲喷出火来。
金珠被看得垂下头,柳闹儿见状,忙将金珠护在身后。
春蕊娘贴在春蕊的耳旁说了几句话,春蕊就跑了出去。
柳闹儿走上前来,冷笑道,“不要脸的狗东西,敢做不敢当。你跟我妹妹说的那些话、送的那些东西,做的那些事,警察全都知道了!”
“什么话?什么东西?又是什么事儿?”田广林冷笑道,“老子我说的话多着呢,东西我送的人也多着呢!”
“金珠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王八羔子,你爷爷我好心好意送你东西吃,你反过来咬我一口!”田广林瞪着金珠狠狠地骂道。
“是不是你的主意,我兄弟抓了你男人,你故意让你妹子诬陷我!”田广林说得中气十足,完全不像是犯了罪的人。
田愚从门外走过来,“警察,我能作证。”
“我学过中医,金珠怀孕了,已经一个月了。”田愚说道。
这话一出口,众人纷纷咂舌而叹,“原来田大川家的说的都是真的,这金珠才多大,就有了崽儿,真不检点……”
“有啥样的娘就有啥样的闺女……”
“指不定是哪个野男人的,赖上田家了!”
这些议论的话像一根根尖锐的刺戳在金珠身上,她低着头,眼泪一颗一颗地往地上砸,
金珠觉得,自己像一只又丑又恶心的癞蛤蟆,所有人都讨厌她,都辱骂她,这难道都是她的错吗。
她低着头,身子缩得小小的,她忽然觉得对不起春蕊,对不起田广林,他们都对她很好。
柳闹儿一个箭步走到门口一个胖女人跟前,扬手就是一个耳光,“你知道真相?那野男人是你家男人?还是你以前也被野男人弄过?你下的崽是野男人的?”
“谁要是再敢造我妹子的谣,满嘴喷粪,看我能饶过谁!”柳闹儿分明是笑着说出这些话来的,可让人听了不寒而栗。
柳闹儿又走到金珠旁,蹲下抚去金珠眼角的泪水,“好妹妹,他们都是猪粪一样的东西,你只听嫂子的话,这事儿你没有一点错。”
那个瘦高个子警察也过来,拍了拍金珠的头,“小朋友,别害怕。我一定会把坏人抓住,给你个公道。”
警察话音才落,田守义就满头是汗地一路疾行赶来,“冤枉!这其中有冤枉!”
“哥!你救我……”田广林喊道。
“老实点!”另外一个警察厉声呵斥道。
“我知道怎么回事!”田守义斩钉截铁地说道。
“你说说。”那警察冷冷说道。
“昨天,这女人的男人闯进村里寡妇家干坏事儿被我们抓了起来,她那弟弟又搞封资修。她想逼我们放出来她男人,才想了这个法儿!”田守义说道,“你们只听她们的一面之词,我们可不依!”
“而且,我有证人!”田守义大声说道,“村里人都知道昨天金元的事儿!”
众人纷纷附和。
那田守义冷笑一声,“金珠这女娃娃疯得很,半夜还不着家,我就见过好几次半夜了她还在外面逛,跟着村里的光棍儿二狗!”
田守义顿了顿,冷笑道,“说不定这孩子是那二狗的呢!”
“我兄弟就爱跟小孩儿玩儿,这金珠跟春蕊是朋友,我兄弟也常常弄一些好吃的给她!没想到真是喂了个白眼狼!”
田春蕊瞪着金珠,高声喊道,“金珠她妈好几次来俺家找金珠,金珠姐说来俺家了,可是才没有来!”
金珠躲在柳闹儿身后,脸吓得变了色,未及柳闹儿说话,只见米秀儿家的抱着门杠子跑了过来。
“警察,我也有冤啊!”米秀儿跪在地上哭喊。
“站起来,好好说话。”那警察说道。
“这是那金元撞断了的门栓,还有我背上的血印子。”米秀儿说着也不顾众人在,就掀开自己的衣服,露出后背,上面果有几道血印子。
“昨黑,金元家女人威胁我,让我把金元放了,不然就对外说我跟村里男人有事儿,我一个寡妇家……”米秀儿说着哭了起来。
人群中也有人说,“昨夜是看见金元家的从米秀儿家出来……”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都倒向了田守义那边。
金珠咬着唇,噙着泪,抬头看了柳闹儿一眼,柳闹儿用眼神鼓励了金珠一眼。
金珠忽地上前,大声哭喊道,“田春蕊爷爷的下面长了一块儿鸡心形胎记,黑紫色,还有毛毛……”
说罢,金珠跪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那田广林陡然变了脸色,方才还喊个不停的米秀儿此刻也噤声不语,那田守义也止了话,面面相觑。
“小妹妹,别怕,跟叔叔说。”瘦高个儿警察蹲下来,拂去金珠身上的灰尘。
金珠抽噎道,“田愚哥结婚那天,我来找春蕊玩儿。春蕊去她姥姥家了,大爷爷就把我拉到房间里,让我脱了衣服,大爷爷也脱了衣服。我看见了……”
周遭一片寂静,金珠低着头,哭着说着,“后来,我下面流血了,大爷爷说他要给我治病,让我过一星期去麦秸垛那里找他……”
那警察听了金珠的话,满脸疼惜,可怜这孩子了。
“周伟,进屋里看看。”
那叫周伟的胖警察拉着田广林进了屋,再出来时,那田广林就吓得哆嗦了起来,浑身软得像面条一样。
田守义脸色灰扑扑的,米秀儿早就偷偷溜走了、
“带走!”安抚金珠的警察厉声呵斥道,他指了指田守义,“还有你,私自拘人!带着你拘的那个人。那个叫金元的人的案子也一并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