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一剑凌云意
黄金标一声怒喝,提刀便向胡言砍去。
就在刚刚,他还手脚发软,现如今虽因愤怒而有所恢复,但实力却仍大打折扣。
果不其然,刀风虽有,却不猛烈,刀风未至,言身已侧。
只见胡言一个侧身,躲过劈砍而来的大刀,随即顺势回身一脚,精准命中黄金标座下马腿。
马匹原本就被杀意吓的精神紧张,此时突然吃痛,顿时受惊发狂,左右疯狂摇摆起来,试图逃离这是非之地。
黄金标已然奋力勒紧缰绳,可一个没注意,还是从马上摔了下来,一时间武器脱手,满身灰尘,狼狈的很。
正所谓趁你病要你命,胡言见状,自然不会错过这大好良机。
胡言抓住机会,先是一脚踢开黄金标的大刀,随后趁着黄金标被沙土迷眼视线不明之时,再接一脚,对其胸口狠狠踹下。
紧接着,跨开一步直接骑在黄金标身上,照准其头部就是一顿乱拳伺候。
修者,修的乃是玄气。
然,修者所强于普通者,却并非只局限于气。
修者在提升修为的同时,其肉身也会得到些许淬炼,变得更加结实、强壮。
按常理来说,胡言的拳头虽然如暴风雨般猛烈,可实际打到黄金标身上,却应该是不疼不痒。
可出乎黄金标意料是,胡言的拳头不止打疼了他,更是疼得他差点崩塌了世界观。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他明明只是个普通人,身上明明没有一丝玄气,明明我才是修者!!!”
一时间,剧烈的疼痛感竟让他找不到丝毫奋起反击的机会,只能一味的防守,静静等待胡言耗尽体力。
十拳……
二十拳……
五十拳……
一百拳过后,胡言的拳速终于慢了下来,黄金标眼神一亮,赶忙抓住这个空当,拼尽全身力气,双手其出,一把推飞胡言。
待他缓缓站起身时,浮于表面的怒意早已消失不见,盛怒之下,他反而笑了出来。
“小子,我要你死……哈哈哈……我一定要你死!”
在众多村民面前,在自己手下面前,他堂堂一个一元境中期修者,竟被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普通人按在地上疯狂摩擦上百拳。
这是何等奇耻大辱,又是丢了几斤面子。
如今,唯有抹杀胡言,而且必须是一击必杀,才能找回这个场子,赚回部分面子,否则,他将再也抬不起头来。
黄金标左右望了望,走到附近兵士身前,抽出其腰间长刀。
随后一步步走向胡言,越走……越快,越走越快,越走越快直至飞跃而起。
黄金标双手握刀,举过头顶,目露凶光,直逼胡言。
只听其大喝一声:“金煞!”
霎时间,刀身化金,在晨光的映射下,又见缕缕血色。
下一刻,黄金标双臂肌肉绷紧,用尽全力向下劈砍而去,金色刀气如狂风般呼啸着脱刀而出,辉光耀眼!
迅猛无比!
直指——胡言!
这一刀太过华丽,太过威猛,又太过恐怖,惹得众人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刀气之上。
却没人注意到,那精铁打造的刀身,竟在斩出刀气的瞬间,寸寸开裂!
除了村外树梢上,一手野果,一手酒盅的白发老者。
“金煞?”老者不以为然的挑挑眉:“有虚无实,有形无意,徒有其表罢了。倒是这个小子……”
老者望着胡言,晃了晃手中酒盅。
“明明毫无修为在身,闷了老夫二钱黎酒,既未爆体而亡,也未因缘入玄……稀奇……稀奇的很……”
……
同样对刀气不以为然的,还有胡言
不知为何,他心中似乎清楚的很,这刀气看起来华丽异常,但其实质,就如那吹鼓的气球一般,一戳就破。
“就这?徒有其表。”
胡言满脸不屑的抬起手臂,双指成剑,直指金煞刀气,欲以点破面,以指破气,以实破虚,以质破形。
只可惜,他虽看清了刀气内质,却没有看清自己的内质。
或许他的脚力可以使他在箭雨中穿梭自如,或许他的杀意可以令人闻风丧胆,或许他的力气可以打的修者嗷嗷惨叫,或许他的技巧可以轻松退敌。
但刀气的本质是玄气,而他,仅仅只是个普通人,普通人,身无玄气,又该如何去对付玄气?
奇迹有很多,但并不会凌驾于基本规则之上。
……
眨眼间,刀气划过剑指,金色气海在瞬间将胡言吞没。
数息过后,刀气消散殆尽,而胡言还依旧站在原地,剑指不变,身姿不乱,可突然喷出的一口鲜血,却出卖了他的强装镇定。
“噗……”
胡言终是没扛住,一个踉跄半跪在地,意识逐渐模糊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
黄金标喘着粗气,一脸得意。
他提着刀,咧着嘴角,迈着迟缓的步子,一步步走到胡言身前。
随即,双手将断刀高高举起,
刀柄朝天,刀“尖”对准胡言头顶,恶狠狠的说道:“小子,我说过,我要你死!去死吧!!”
“啪!”
黄金标正欲动手,却听那屋内传来“啪”的一声。
下意识停手望去,映入眼帘的,竟是满手鲜血的九九?!
……
仅仅两息之前,九九眼看胡言即将被害,情急之下,顾不得许多,抓起一旁的茶杯便狠狠砸向桌面。
杯碎,血流。
此刻的九九似乎失去了痛觉,她握着满手的茶杯碎片,轻轻抵住自己的脖颈,声嘶力竭的叫喊道:“住手!”
“住手,你要是再敢伤害言哥,我就死在你面前!”
黄金标今日是奉陈眷之命而来,他最重要也是唯一的任务,就是将九九接回三王府,献与陈眷。
否则,就像他说的,或是带回海河村全村人的人头,或是自己带着手下弟兄一同自缢于王府门前谢罪。
但其实,身为多年忠犬,他很清楚陈眷的性子,陈眷要的,只有九九。
不管他是否真的屠村,也不管他能做出何种解释,只要没将九九带回去,他便一定会受到惩罚,虽然不至于必死无疑,但足以令他生不如死的惩罚,陈眷可是知晓很多的。
可以说,九九的威胁精准而到位。
若是将时间回溯多年,曾几何时的黄金标,确实会被九九拿捏,只可惜……现如今的黄金标,早已在一次次伤天害理中逐渐泯灭了人性。
“呵呵……好啊,动手吧。”短暂的迟疑后,黄金标竟反过来威胁起了九九:“你死之后,本将会将海河全村屠灭,唯留这位勇敢的小朋友。而后,本将会把他带回三王府,交给小王爷处置,只希望,他能再小王爷的怒火下多坚持几日吧。”
贞洁烈女?他见得多了。
人的软肋,无非就是亲人、朋友、爱人罢了。
是在反抗中,失去一切乃至自己的性命?
还是在妥协中安享荣华富贵,即便过些时日被人玩腻舍弃,好歹,也能保全这数十条性命?
九九紧握着那破碎的瓷片,心中纠结万分。
“如何?想明白了吗?”
黄金标问道。
等了片刻,见九九仍在犹豫。黄金标冷笑一声,决定“帮”她一把。
“来,帮我们的九九姑娘梳理一下思绪。”
黄金标一声令下,手下兵士自当心领神会,当即手起刀落,对海河村一众村民展开了毫无人性的屠杀。
无缘无故屠杀平民百姓,此等行径,岂是兵士应为?
可显然,黄金标这一众手下,早已做了不知道多少伤天害理之事,早已不知丧了多少良心。听到这所谓的命令,他们几乎没有半分犹豫,便直接提起手中武器,或砍或刺,或劈或斩向海河村众人。
这些兵士,大多是一元境初期修为,仅有寥寥三两普通人,身体素质也比村民们好太多。
而海河村这边,大多是老幼妇孺,成年男性是有,但平日里只会打渔的他们,打起架来颇为力不从心。
唯有鹤在水,一身一元境初期,能与那兵士们过上几招,奈何双拳难敌四手,自保尚且费力,又谈何施救他人?
一时间……
血流成河!
哀嚎四起!
“不要!”
“鱼蛋!鱼蛋快跑!”
“你们这群杀人凶手,我诅咒你们不得好死!”
“哇啊啊啊……娘……娘!”
看着这一幕幕……
听着那一声声……
这一切,与昨夜的梦境何其相似。
梦中,那数千同袍唯他马首是瞻,敬仰于他。
村内,这邻里街坊待他亲如家人,有恩于他。
梦中,纵是神兵在手却无力从魔族手中救下同袍。
村内,饶是一腔热血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黄金标屠杀村民。
不自觉间,胡言握紧了拳头,心中,不禁暗自悔恨。
“为什么?!”
“为什么我是如此的羸弱……”
“为什么总是守护不了自己想要守护的东西。”
“为什么!”
……
嘀嗒……
嘀嗒……
这是鲜血滴落地面的声音。
一滴滴鲜血顺着九九的手腕,流经那原本白皙无暇的小臂,直至手肘,滴落而下。
嘀嗒……
嘀嗒……
亦是一把把钢刀,刺在胡言心中。
还有一把,握在黄金标手中,依旧悬在胡言头顶,不知何时便会落下。
“不要难过,我这就送你去陪他们!”黄金标得意至极,双手再次发力……
“够了!我跟你走!”
此时此刻,九九眼含泪光,充满了绝望。
“普通人啊,终究是普通人啊,命数如此。”
此时此刻,远处的老者默默叹了一息,准备将手中之酒,洒向地面。
此时此刻,村民们早已自顾不暇,却还有人焦急叫喊道:“小言!躲开,快躲开!”
此时此刻,一道“声音”,或者说是意识也许更贴切,不请自来,莫名浮现于胡言脑海中。
“言,吾在。”
“你在?”
“在,吾在!”
“你在!”
……
眨眼间!
刀刃已触发梢。
突然间!
一阵灵气自四面八方而来,紧紧包裹住胡言。
一股暖流在瞬间游遍周身经脉。
一身气场猛然爆发,竟直接将黄金标弹飞出去!
仅仅一瞬,胡言气势凛然,犹如天神下凡,又如魔鬼降世,惹得所有人心中一惊,背后发凉,而在远处,那白发老者,竟也在不自觉间陡然运起玄气,以备不测……
灵气不会不请自来。
气场也不会平白无故爆发。
是的,就在今天,就是此时,胡言,迈入了修者之列!
他已然不再是个普通人,而是一名凌驾于“普通”之上的,一元境修者。
虽然,仅是刚入境界,仅有初期修为。
随即,只见他缓缓站起身,举起右手张开五指探向天空,双目死死锁定黄金标,神色冷酷至极,口中喃喃道:“剑,来。”
剑……
来!
随着话音落下。
不远处,弱水河内忽然一阵翻腾。
片刻,一柄满是淤泥污渍的长剑破水而出,凌空而起!
一时间,天地仿佛都受到影响,整片天空忽的乌云蔽日,河水翻腾不休。
半空中,长剑稍一停顿,随后颤鸣不止。
它颤去污泥,抖去水渍,露出原本的面貌,在蔽日乌云下,映射着那微弱的光亮,银光,凛凛!
它的剑身细长,颇为锋利,剑刃蕴含着隐隐寒芒,在阴云的陪衬下更显冷峻。剑柄处一弯新月图案,正昭示着它的名字——新月!
随即,凌风破空,如耀眼的月光般笔直射入胡言手中,稳稳停住。
长剑入手,胡一尊忍不住旁若无人的轻抚起剑身,眼中尽是温柔与怀念。
“新月……”
这一幕,依旧被远处老者看在眼中。惊讶,贪婪,惋惜,释然,依次出现在其脸上,直至最后,默默转身,留下一语,便径自离去。
“时也,命也,缘也,道也。不是我的,终究不是我的,只愿日后,有缘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