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商如意回到房间的时候,天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

而直到这个时候,她才稍微感到了一丝倦意。

大概是因为见到了舅父舅母,也终于在这些日子以来第一次放下心防,跟沈无峥说了心里话,她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可一推门进屋,她立刻又僵住了。

宇文晔,正睡在床上。

虽然他睡觉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可这个房间里只有那一张床,虽然他睡得比较靠里,一张床榻还留出了大半,可一看到那大半的空白,商如意的的脸上立刻就有些发烫了。

难道,自己要跟他睡在一张床上?

虽然平时,他为了掩人耳目,的确会在早起之后睡到自己身边,做出两个人同塌而眠的样子,但这种事若是换她来——

她怎么可以?

尤其是在,宇文晔已经知晓她的心思,还拒绝了她之后,自己再上他的床,未免也太厚脸皮了。

想到这里,商如意深吸一口气,反手关上门,只看了床上的人一眼,便默默的转头走到了屋子中央的矮几前坐下,盯着已经只剩下短短一截的烛火,原本还想撑到这段时间到天亮,可不一会儿,倦意就如同潮水一样袭来,瞬间将她的神智卷裹得一丝不剩。

商如意慢慢的趴到桌上,闭上了双眼。

只是,在陷入沉睡的那一刻,她恍恍惚惚的,好像听见屋子里响起了一声低沉的,似乎带着隐隐怒意的长叹声。

……

这一觉,也许是因为终于对舅父舅母的事放下了心,又或许是因为终于见到了兄长,也有可能是因为,被一种温柔的,让人沉醉的气息包围着,商如意睡得格外的沉,也格外的香。

连梦都没有一个,一觉醒来,整个房间里一室通明。

她打了个哈欠睁开眼,下一刻,整个人就僵住了。

因为她看到,头顶土黄的屋顶,而自己,正躺在那张不怎么舒服的床榻上!

这是怎么回事?

她急忙从床上坐起身来,但下一刻,就听见吱呀一声,只见宇文晔推门走了进来。

一看到他,商如意的脸上止不住一阵发烫,她下意识的想要退避,可就这么一个小小的房间,她又能退到哪里去?只能慌忙的坐到床沿,手忙脚乱的穿上鞋子。

而宇文晔站在门口,一脸平静的看着她:“你醒了?”

“……”

商如意咬着下唇,轻声道:“你——我——”

“你要说什么?”

“我,我怎么会在,在床上的?”

宇文晔冷冷道:“就算我说是你自己上来的,你也不会信吧。”

所以,真的是他——

只一想那个画面,商如意的脸就一下子红到了耳根。

她更有些不敢去想象,抱着自己上了床上之后,他做了什么?是立刻起身去做别的事,还是,他与自己同榻而眠了?

也许这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不过是做做样子,可商如意只要一想到他在自己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抱着自己上了床,甚至可能两个人睡在了一起,那种场景只要一想,就让她的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也许是因为,有些东西,自己那么看重,可对他而言,不值一提。

越这样,越显得她可笑。

商如意坐在床边,两只手撑在床沿,手指用力的抠着红漆已经剥落的木板,挣扎了许久,才哑声道:“你不能这么做。”

宇文晔一皱眉。

可就在这时,外面已经传来了一阵走动的声音,商如意这才发现,天色已经很亮了,显然她睡得很晚了才起,不知道外面是个什么情况。

这个时候,她也来不及再跟宇文晔说什么,只立刻起身去简单的洗漱了一番,等到出门,果然看见那几个押解的官差和沈氏夫妇早已经准备好出发了。

商如意急忙走到大门口,一看到那官差已经给沈世言套上了镣铐,她的心里又痛了起来。

她抓住了沈世言的手:“舅父……”

看见商如意眼睛红红,好像下一刻就要哭出来的样子,沈世言却是温和的一笑,用不太自然的姿势拍了拍她的手背,柔声说道:“傻丫头,哭什么?”

“……”

“这东西,不重也不痛,只要等到休息的时候,他们都会给我取下来的。白天戴着,不过是给人看的。”

那官差也说道:“你放心。”

商如意泪眼朦胧的看着舅父慈爱的,宽慰她的笑容,沉默了半晌,抓着他的双手轻声说道:“舅父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让舅父再回来,不再吃这样的苦。”

“……”

沈世言看着她的样子,心里却有些好笑。

罢黜他的官位,流放他去岭南的,是皇帝的旨意,自己这个外甥女就算再是聪慧,也不过是个小小的女子,盛国公的儿媳妇,如何能让皇帝的旨意改变?

但他安慰于晚辈的孝心,还是说道:“有你这句话,舅父在岭南的日子也会好过些。”

商如意却用力的握紧了他的双手。

而在另一边,宇文晔也跟着她下了楼,正吩咐手下的人也准备好要回程,却在这时听见了于氏轻声唤他:“姑爷……”

宇文晔一听,急忙转身对着她:“伯母。”

于氏走到他跟前,又一次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他一番,然后温柔的笑道:“我叫你姑爷,你不介意吧。如意虽然是我的外甥女,但这些年,我是将她当我的亲女儿看待的。”

宇文晔恭敬的道:“伯母是有什么要交代晚辈的吗?”

于氏道:“我们家如意,小时候虽然是受了些苦,可等她到了我身边,我是一指甲盖儿都没弹过她,她可是斯斯文文,娇娇贵贵长到这么大。姑爷,你不要欺负她啊。”

宇文晔的神情突然有些尴尬。

他深吸了一口气,道:“伯母请放心。如意嫁给了我,自然就是我的妻子,我不会允许任何人欺负她——我自己也是。”

于氏这才露出了宽慰的笑容,点头道:“这样,我就放心了。”

这时,宇文晔又抬头看了看站在不远处,正红着眼睛握着沈世言的手的商如意,沉吟半晌,突然道:“伯母,我有一件事想要问你。”

“哦?”

于氏一愣,道:“你要问什么?”